“哦——原来是形意拳掌门萧老爷子!幸会,幸会!我李某竟然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以后我们倒可以常来常往了。”
神武进士转脸又喝呼躺在地上的百姓,弄了好半天,无非是张二胜,李小狗,水生之类的姓名。
神武进士道:“你们看见了,这就是反贼的下场!今天的事,老子不为已甚,暂且放过你们,倘若漏出去半点风声,嘿嘿,就等好了吧!”这些话,自然包括了萧光祖在内。
神武进士转脸对萧光祖道:“好了,萧老爷子,你可以请便了!”
“我……我……”萧光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已经走不动路了。”
“哈哈哈!哈哈哈!”神武进士见一个堂堂的形意拳掌门竟被吓成了这样,不禁得意忘形,又大笑起来。
神武进士一伙走后,萧光祖一气喝了几杯酒,才略微缓过劲来。见店中一片狼藉,有气无力地招呼掌柜的道:“他们走了,你就不要怕了,这店中的损失,我付给你银子好了。”
萧光祖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腾腾地走到店门口,见赵燧被烧焦的尸首挂在不远处大路旁的一棵大树上。心想,祖训让不给官斗,我便不给官斗好了,只是赵义士一代英豪,尸首不能就这样暴露着。
待到天黑,萧光祖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到了半夜,他悄悄爬起来,用被单将赵燧的尸首裹了,携到坟地里埋了,在坟头上垒了两块石头作为记号,然后回到店中,给店家留了银两,连夜赶路,回到安庆家中。
萧光祖道:“我虽然掩埋了赵义士的尸骨,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可是心中惴惴,回到家中更是日夜胆战心惊,惟恐神武进士找上门来。哪知这一晃就近十年,神武进士竟没来过,连在江湖上也听不到他的声息,这次突然来到咱家,为父的若不答应他,顷刻便是灭门之祸。咱们门人弟子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孩儿,你可记下了,此事你既不要过问,也不要插手。父亲已是垂暮之年,就拿这条老命跟他周旋便了。反正伤天害理的事情,咱们绝不会干的。”
过了几日,神武进士又来到萧家。萧光祖自然是奉为上宾。
席间,萧光祖将准备好的门人弟子名册递与神武进士。萧光祖惟恐神武进士会将形意拳的门人一网打尽,造册时故意遗漏了几个他自己认为是重要的人物。
哪知神武进士翻了翻,浑不在意,又还给了萧光祖,道:“这名册你自己留好了吧。”接着话锋一转,道:“萧兄,咱们十年前有幸相会于黄州高家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凡事你越怕它就越来。
“是啊,那次有幸得瞻李兄的盖世神功,至今想起来,仍是不寒而栗呢!”
“萧兄自谦了!什么不寒而栗啊?那赵燧的尸骨,不就是萧兄给掩埋的吗?萧兄的胆气倒是令人佩服得很哪!”
萧光祖只道喋血就在眼前,心下一横,道:“李兄,胆战心惊的确是有的,不过,心下不忍,也是真的。”言下之意,就是承认了赵燧的尸骨,就是自己埋葬的。
哪知神武进士不怒反笑,道:“萧兄果真与我肝胆相照,连这种可招来杀身之祸的事情,也毫不隐瞒。看来,萧兄没有拿我李某当做外人。其实,当时我就料定,萧兄会有此一举,因为萧家一向以行侠仗义为做人之本嘛!哈哈哈!”
萧光祖不知是福是祸,是好话还是孬话,不好答茬,只是干喝了两杯酒。
只听神武进士又道:“萧兄,听说你家这套形意拳是从祖上传下来的?”
“正是。”
“但据我所知,这形意拳却是为南宋抗金名将岳飞所独创。”
“不错。李兄学贯古今,连历经了几百年的小事,也能了如指掌。”
“萧兄此言差矣。这可不是小事。想当年岳家军对金兵能够战无不胜,这形意拳可是立了大功的。萧兄的祖上身为岳家军的武术教头,对这形意拳自然是非常精通的了。”
“谢过李兄对先人的赞誉!”萧光祖实在不知神武进士到底想要干什么,插话甚是慎重。
神武进士道:“不过,据我所知,这套形意拳不仅是‘劈、崩、钻、炮、横’的五行拳,还有取像于龙、虎、猴、马、龟、鸡、燕、鹞、蛇、鸵、鹰、熊等十二种飞禽走兽的十二行拳,以及八式拳,连环拳,杂式锤,六合刀,三合枪,连环剑等等招式套路。更有一套内功心法,叫做形意心法。只有按照这套心法练好了内功,形意拳的各种套路招式,才能达到登峰造极。”
萧光祖见神武进士不究以往,更对形意拳知之甚详,心中也是一阵高兴,便道:“这套形意拳岳飞元帅在世的时候便编成了册子,取名叫做《军阵实用拳谱》,到后来,也有叫做《武穆拳谱》的。只是当时先祖所教所学,就是这一套五行拳,所以,我萧家的家传薄艺,也就只有‘劈、崩、钻、炮、横’几种招式,难窥形意拳之神奥。”
“这么说,萧兄从未见过这部《武穆拳谱》喽?”
“正是。若是在下见过这部拳谱,我萧家的武功何以会如此不堪?”
“哈哈,萧兄也太谦了。相当年,萧兄掌劈桐柏双奇,拳毙鄱阳神鼍,独挑天柱山野狐寨,件件桩桩,无不惊世骇俗。当时江湖上流传着什么话来?噢,‘放眼江湖无敌手,安庆萧家形意拳’!”
萧光祖心想,当时哪有这等话语?不好争辩,道:“唉,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那可凭的是真实功夫,哪里是什么‘如此不堪’哪?”
“不知李兄为何会想起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
神武进士道:“萧兄可知道到何处可以觅得《武穆拳谱》吗?”
“这个,在下的确不知,想当年,岳元帅被杀,岳家军被遣散,这拳谱落入谁的手中,便很难知道了。”
“这个并不难推测。这本拳谱,不是落入秦桧党羽之手,就是落入岳家军的武术教头之手。这样根据史籍、档案,一一查去,活着的,顺藤摸瓜,死了的,扒坟搜骨,必能使这部《武穆拳谱》重见天日。”神武进士娓娓而谈,语气坚毅阴森。
萧光祖听了,不禁毛骨悚然。心想,看来,这小子要着落在自己身上找出这部《武穆拳谱》,如果是这样,这件事不能善了了。别说自己没有这部拳谱,就是有,也不能给这等恶人!沉吟了片刻,道:“李兄,我们何以要苦苦寻找前人的什么拳谱?以李兄贯古通今之才,自己创出一套来,岂不胜前人十倍?”
“嘿嘿,萧兄你这就不明白了。咱们这些人武功再高,也只是匹夫之勇。只有岳飞这种久经战阵的统帅,对于什么样的武功在大军格斗之中最为有用,才能了如指掌。所以,创几套武功可以,但要创出能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大显神威的武功,嘿嘿,李某尚不敢自欺欺人。”
萧光祖忽然想起当日神武进士在高家坪的狂言:“我神武进士想干的事情,还没有干不成的!”看来,他不得到《武穆拳谱》是不能善罢甘休了。
过了几日,萧光祖对萧劳书道:“劳书,爹爹这几日心神不宁,我担心你山西的姑母会有什么事情。你不妨去看看。你母亲去世得早,你姑母可没少在你身上花工夫。你此番前去,可多盘桓些时日,以便在你姑母膝前多尽点孝心。”
萧劳书甚是奇怪,怎么父亲突然会让自己到山西去,而且要多盘桓些时日?虽然心有此想,毕竟父命难违,次日便整装上路。
临行时,父亲给他带了上万两宝钞,这可是萧家几代的积蓄!萧光祖道:“山西地方贫瘠,你多带些银两,如你姑母需用,你便给她一些,如用不着,你便留在身边。”
萧劳书的姑母早年嫁给了山西一户殷实人家,如今刚过耳顺之年。萧劳书到后,见姑母甚是康健。想到父亲此次让自己的山西之行,甚是奇怪,联想到自神武进士来过家中之后,父亲的种种情状言行,甚是放心不下。在姑母处盘桓了几日,便又回到了安庆,这一来一往,便花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待到了安庆的时候,萧劳书多了一个心眼,决定晚上再到家。天黑下来之后,萧劳书亦未大摇大摆,而是借着黑暗的掩护,悄悄摸到家门口,在离家门口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萧劳书观察了一会,见大门口黑洞洞的,院子里既没有灯光,也听不见人声。萧劳书心中一凉,家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劳书在黑暗着摸到门边,只见大门洞开,院子里阒无声息,一阵风吹过来,他闻到一股腐尸的臭味。他在黑暗中,从前到后走了一遍,见屋里屋外,到处是一片狼藉,柜倒箱翻,里里外外的土地全被翻了个遍,却未见到一个人影。他在黑暗中停了一会,不见有任何动静,仍然不敢点火把,只是晃亮了火折,又从后到前搜寻过去,发现了几具仆役的尸首,或刀戳,或掌毙,却未见到父亲的尸首。他又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仔细搜寻了一遍,仍未发现父亲的尸首,心情略微宽松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