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道:“杨大人放心,此事晚辈办了。”
杨廷和对独孤行道:“公主不会认为老夫是老奸巨滑吧?”
独孤行笑道:“只要是你老交办的事情,他这个顺天府尹哪,都会喜得屁颠屁颠的。”
按照白茫的意见,留下萧劳书和龙福泉处理衙门里的日常事务,白茫、健儿、六猴和子玉、独孤行西行。
子玉和独孤行当即便要出发,白茫道:“不忙,咱们哪,吃罢午饭,养足精神,逍遥自在地走。你想哪,皇上这一路,浩浩荡荡,逢乡遇镇,还要迎往送来,肯定比咱们走得慢。咱们还可以走在他们前面,在宣府等着他们。”转脸对龙福泉道:“龙班头,刘家的百凤朝阳刀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几十年前名动江湖,怎么听说你自称武艺低微啊?”
龙福泉道:“不瞒前辈,家师说过晚辈资质鲁钝,实在不堪造就。”
白茫点点头,道:“你的刀可否借老夫一观?”
龙福泉将刀双手捧上,白茫接过来,入手甚是沉重,便道:“健儿,你舞来看看。”
健儿接过刀来,舞了一番,只是军中官兵平时操练和厮杀时的寻常刀法,招式简单,变化不繁。但在健儿舞来,却如行云流水,呼呼生风。
白茫道:“龙班头,你以为如何?”
龙福泉道:“张大侠驾轻就熟,晚辈不如。”
白茫道:“那倒不一定。玉儿,给龙班头换一把寻常的刀来。”
一名衙役递过一把随身的腰刀,比龙福泉那把轻多了。
白茫道:“龙班头,请你用这把刀,将百凤朝阳刀法演练一遍试试。”
龙福泉接过刀来,刚一舞便觉得心应手,招式转换之间,也颇灵活自如。
白茫道:“这回感觉如何?”
龙福泉道:“觉得比往日得心应手,便如风舞落叶一般,刀随人意。请前辈指点。”
白茫“哈哈”笑道:“龙班头,你的百凤朝阳刀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还要什么指点啊?这百凤朝阳刀,讲究的是轻盈灵动,并不是要一刀把人家的脑袋砍下来,或一刀将人劈成两半,它的威力主要是在刀尖。你师父的膂力比你强了许多,所以,他用这把刀,便能做到行云流水,你膂力不足,便不适合使用这把沉重的宝刀。你只须换一把分量轻点的刀,便可突飞猛进了。”
一席话,说得龙福泉茅塞顿开。众人也都钦佩白老爷子的武学知识广博深邃。
原来,昨晚正德皇上见阜成门不能通过,心想,这也是五城兵马司的职责,怪他不得,心生一计,高叫回宫,却掉头向东,竟然由东便门而出。谁能想到九五之尊的皇上会从便门出入!
众侍卫、锦衣卫,一旦出了城,便如狼似虎,况且自从子玉做了顺天府尹,这伙人郁闷已久,早就盼着出城这一天了。一路上,只要把正德安顿下来,江彬、许泰便率众抓鸡抢羊,索女拆屋。但自京城到宣府之间,民贫地脊,鲜有美女,所以危害也就不著。
正德皇上怏怏不乐,怪江彬、许泰办事不力。钱宁道:“皇上,等咱们到了宣府,就会好起来,江、许两位也算是尽力了。”
子玉、白茫他们,早正德一天到了宣府。
为了抵御蒙古的侵扰,朱洪武时起,便沿长城一带建立了九个北方重镇,即所谓“九边”。其中宣府最为冲要,故有“九边冲要数宣府”之称,向为北陲第一重镇,兵马驱驰之地。近年来,因正德多次出巡大同,车马多经此驻跸,街面较北部其他府镇,显得甚是繁华。
这日正逢五日一小集,十日一大集的大集,又值春耕在即,四乡里赶集的人们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子玉几人来到一个山货摊前。摊主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猎户。摊子上摆着腌制的鹿肉、野猪肉和几张熟制好的兽皮,上方挂着几只风干的山鸡。
独孤行拿起一张柔软光滑的山狸皮,在子玉身上比画了两下,道:“这张皮给你做个坎肩可好?”
摊主瞧着奇怪,这位俊美公子怎的一副娘娘腔?还要做什么针线活。看了子玉和独孤行两眼,心想,这两个粉面小生八成是干那道道的。
子玉问道:“你们日子过得还好吗?”
摊主道:“我家以打猎为生,到集上来换点盐米,如不遇到母老虎,日子还算能过得下去。”
“母老虎?母老虎是什么东西?”独孤行不解地问道。
摊主朝四下里瞅瞅,道:“客官是外地人吧?这母老虎共有两只。”说着,又朝四下里看看:“一位是在朝里做大官的江大人的姨妈,一位是这位江大人的姨表妹。这两人一出来,便会跟着十几名家丁,个个如狼似虎,见啥想要就拿啥。你要是不给,当即就会打你个半死,弄不好还会人财两空。”
独孤行一听是这样的两只母老虎,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你见过她们吗?”
摊主道:“我没见过,以前都是我爹爹将这些山货拿来卖了,我今儿是头一遭。”说着,看了独孤行一眼,道:“听说那只小母老虎长得貌美如花。”摊主说到这里,咂吧了两下嘴巴,又道:“哪知却是蛇蝎心肠。 我爹爹都快六十的人了,就挨过这小母老虎两个耳光。”
正说着,忽听有人喊:“母老虎来了!母老虎来了!”街上顿时混乱起来。买东西的则驻足观看,卖东西的赶紧收摊,手忙脚乱,各种物事七零八落,跟着大人来的孩子,则哭声四起。
就见十几个一色黑衣打扮的家丁,个个手持刀枪棍棒,簇拥着两顶轿子走了过来。来到近处,轿子停了下来,从前面一顶轿子里走出一位身着裘皮大氅明眸美艳的少女,年约十六七岁。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咦”声,赞叹少女的惊人的美貌。
独孤行则看了一眼子玉,见他盯着那少女看,便朝子玉的胳膊狠狠拧了一把,怒道:“不许看她!”
只见那名少女莲步乍移,袅袅婷婷地走到山货摊前,两只乌溜溜的眼珠转了几转,道:“好,这皮子好,这野味好!来人哪,统统买了!”
摊主先前只顾与独孤行闲扯,未及收摊,及至见了少女,眼睛都瞅直了,喉间“咕咕”直咽口水,未想到收摊的事。及至少女说“统统买了”,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好,好,我这便给姑娘包了,一共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我看你是想银子想疯了,坑人坑惯了,坑了你姑妈又坑你姨妈。你也不睁眼瞧瞧,我能买你的东西,是你的荣幸。管家,拿给他二十文钱!”
“姑娘,这可不行,这是小人一个冬天的血汗,我一家老小还指着还债活命哪!”
少女道:“要活命哪,你何不去偷去抢,杀人放火?这一点点破玩意儿,就想坑……”
忽听后面轿子中一妇人道:“银儿,什么人给脸不要,不识抬举哪?”
“娘,这里有个人要坑他姨妈!”
只见轿子里走出一位年约四十的妇人,面白微胖,风韵犹存,扭着屁股,一颠一颠地来到摊前,看了看,道:“管家,都拿走了!”又对摊主道:“要银子啊,跟老娘回家去拿吧。”
摊主顿时脸色苍白,作揖道:“老人家开恩,小人头一回自己来做买卖,求老人家开恩哪,随便赏两个吧!”
“哼哼,你还要赏哪?我这闺女是千金之体,你气坏了她,该当何罪啊?”
独孤行闻言大怒,脸上却笑嘻嘻的,伸手摸了一下少女的下巴,紧接着“啪”的一声,一掌击在少女的粉面上,少女的一边桃腮顿时留下五道鲜红的手指印痕。
这少女从未想到有人竟敢打她,连一群家丁也一时呆了,未能即刻上前动手。
独孤行道:“猴哥,你对付家丁,我来收拾这两个母老虎!”
那少女挨了一巴掌,回过神来,刚要发作,陡觉眼前一亮,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无比俊美的公子,于是一只玉手捂着香腮,眼睛里含着泪水和一片柔情,笑吟吟地道:“是你打了我吗?好个俊美的人儿!你打了我,我也不怪你,你便跟了我去如何?”
独孤行一阵恶心,“啪”的一掌,五道手指印又落在少女另一边的香腮上。
众家丁叫道:“反了他了!打死他!”说着,便上前冲去。
那妇人也看见这位俊美的公子是积自己四十多年眼光而仅见的尤物,见自己爱女被打,立即象老鸹一样地嚎道:“抓活的,老娘要亲自审问!”
妇人话没落音,独孤行已从旁边抓起一个芋头,一下子塞入妇人的口中,接着左右开弓,扇了妇人两个巴掌。
那边,六猴早已象穿花一般,在家丁中间倏忽来去,或掌拍,或指戳。六猴的劲力已今非昔比,被拍着脸的,面目开花,被戳着身的,倒地呻吟。三下五除二,片刻工夫,这群狼豺虎豹,便被打得一败涂地。
停了片刻,围观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打得好!好!”的欢呼之声。人群中有人叫道:“母老虎也有今日下场!”
依着独孤行的意思,让子玉亮明了身份,就在母老虎家里升堂问案,将两只母老虎打一顿屁股,再枷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