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场的车渐渐都开走得差不多了,何许走到赵胜给他准备的车子前面,听见有人在后面叫他,“Helaku。”
一时没听出是谁的声音,何许只能回头确认了才答应。一看居然是换回常服的艾文,正朝他缓缓走过来,他只好回应了一声,“艾文。”
艾文听到何许的回答加快步伐,很快来到他身边,略带歉意地看他,“今晚PR的演出很棒。”
不想耽搁过多的时间,何许礼貌地和她说着场面话,“谢谢,今晚你主持也辛苦了。”
没听到何许肯定地称赞她的话,艾文歪头轻轻笑了起来,说着自我安慰的话,“是很辛苦,所以不知道表现的怎么样。”
这句话的暗示很明显了,何许只要稍微顺着艾文说类似“没有啊,你表现得很好呢。”这样的话,就可以了。可是何许却没有,他找不到合适的发言权和站得住脚的一个立场,来说这样虚伪的话。
何许不愿说违心的话,只能用听上去抱歉的语气,“我没有怎么看到你的主持,所以不好评论。但是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喜欢的自然会支持肯定。对于那些不喜欢的,也不用太在意。”
怎么听都觉得何许是在用安慰的话,来跳过这个话题。艾文失望地转过脸,何许真是不会说谎骗人的啊。“Helaku,我的车子拿去保养了,刚才我又忘了和司机师傅说一声,现在车子都安排满了。所以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顺道送我回家呢?”
脑子忽然轰的一下,何许有点蒙头蒙脑地看看艾文,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拒绝,更不好拒绝艾文这么直接的要求。
丝毫不留拒绝的空间给何许,艾文语速很快地又说,“谢谢,真是麻烦你了。不过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还是去打车好了。”
何许只能被艾文牵着鼻子走,他好像就是有这样的缺点。不但不会说谎话讨好人,而且更不会拒绝别人看似合情合理的要求。“也这么晚了,你打车估计也很难打到。还是我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里?”
艾文很快把地址报给何许,自觉地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上。
有些心虚地压低帽子,何许又把墨镜戴上,生怕被狗仔队拍到照片,到时候赵胜肯定会一顿臭骂。这还不打紧,要是媒体大肆渲染,用他们所不能想象的词语段落来报道这件寻常的事情,被碧落看到了,他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这么害怕被人看到和她在一起吗?艾文心里不舒服,表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Helaku,我是不是很让你讨厌?”
艾文突然这么没缘由地一问,何许吓了一跳,扭头不自然地问她,“艾文,你是不是太累了?”
点头算是承认没有任何铺垫就这么问何许,算是不合时宜的吧,艾文一路上不停找话说,何许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应。哪怕是身心俱疲了,何许还是没有在艾文面前表现出来。
艾文下了车,敲了敲车窗。何许见状把车窗摇下来,听她跟他说,“Helaku,其实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的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样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再见,希望过了不久,我们又可以再见面。”
说了这个,艾文就直起身站着和何许挥手,上演着告别的场景。
何许没弄明白艾文这话的意思,只有也对她挥挥手,“你现在的样子,也挺好的。再见。”
艾文就这么站着面带笑意不动,何许的车子已经早就驶出她的视线,只有她还站在那里。
寒冷的夜风扑面吹来,艾文觉得冷,意识却非常清醒,又站了一小会,她终于转身回住处。
转身走回去的那一段路上,艾文想起中学的时候,他们有学到李白的《长干行》,里面有一句诗这样写: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艾文记得那个时候何许调皮,何许还故意把她课本上的“郎”字改成了大相径庭的“狼”字。
艾文想起这件事,长叹一口气。原来,在很久之前,何许就不是她口中的那个“郎骑竹马来”的“郎”了。
一直以来,她想要的,都正在失去。她不想要的,都不曾远离。
艾文想,既然为了达到那样的目的,她的代价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就付出了。那么她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不顾生死,可是她不能不计成败。
清晨醒的很早,碧落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六点了。来开窗帘来看,南方的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院子里的那些花草上,沾染很多露水。
碧落想抬一抬右手,尝试了几次,都没用只好放弃。艰难地披上一件大衣,大衣很宽很厚,她正好可以把自己藏在里面,遮挡寒风。
想要自己变得清醒一点,碧落咬咬牙用冷水洗了把脸,牙齿上下打架也不后悔的表情看看镜子,清汤挂面的学生装扮又回来了。
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碧落弯弯嘴,她还是喜欢这个样子的碧落。不用涂脂擦粉,不用画眉描唇,就是最本真的样子,感觉真好。
什么事情都要依靠左手,碧落觉得不方便,但也没抱怨。她打开冰箱找出冰冻很久的越南粽,一个一个码的整整齐齐地放在窝里蒸。然后又把客厅的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拎出来,左右看了看,居然过了一个多小时。
反正越南粽子还要一小段时间才会熟,碧落就穿着很厚很厚的棉拖鞋,走过院子,到门外去丢垃圾。
三合院门口不远处,就有一个垃圾回收箱。碧落拎着垃圾打开门,天已经亮了很多,晨起的气温低,嘴里哈出的气是白色的。
碧落只是直奔目的地,把垃圾丢了。走回去的时候她才发现,三合院门口居然停了一辆黑色的本田车,很普通的那种家用款式车。
打远处朝车子望了望,碧落不认得这辆车,更不明白怎么就平白无故地停在了她家门口。稍微走近一些看,碧落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何许的脸枕在臂弯里,胳膊就那么搁在方向盘上。透过的车窗,还是让碧落无法看清何许车子里睡着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涩涩的。
在冬日寒冷的早晨,碧落却连眨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下一秒连梦都会消失不见了。
似乎是有感知,何许忽然就醒了。眼睛朝车窗外看去,他就见碧落弯着腰,好像很费力气地望着车里的他的样子。
碧落想肯定是梦境,要赶快醒来。莫名其妙地心里就慌了,碧落转身达拉着厚棉拖往回走。
一下打开车门走下去,跟在碧落身后的何许,嘴里呼出的气是大片大片的白色。他追上去,从嘴里喷出来的白气让他的脸,有些看不清。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何许从身后伸手毫不犹豫地抓住碧落露在外面的左手,握在手心里一阵刺骨的冷。
让何许拽住,碧落像是不适应何许温暖的掌心温度,挣脱了回头。想要笑着和何许打招呼,却失语一样说不出话来。
看见碧落的脸色,何许一下松开手。碧落在寒冷的深冬里,穿的严严实实的,额前的厚刘海,被风轻轻扬起,像是被吹开的珠帘。
碧落从没有想过早上出门丢个垃圾,还能撞上何许,想着是不是要说一句“这么巧?”来缓和一下气氛,转念想也不对啊。
所以碧落在私底下,都是这个样子的吧?没有任何设防,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碧落的样子吧?
一阵风吹来,碧落的鼻尖有些通红,何许真想上千捏一捏冻得通红的碧落的鼻子。
脚下动了动,何许还是没能伸手捏一捏碧落红通通的鼻子,只是说,“我们终于见面了。”
这句话?碧落听了疑惑抬头看他,“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在三合院门口,身后是何许开来的本田,车身上映着两个人隔得不远的影子。
“碧落,我一直喜爱着一个像信念一样,存在心中的人。所以我想要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那样真的有一天见到她了,也可以微笑地抬头同她说一句,‘我们终于见面了。’我不说什么喜欢你很久的话,我只是说,我们终于见面了。”何许说话的语调有些急,仿佛是害怕碧落不会听他说完。
碧落听这些话,抿抿嘴,抬眼看高高瘦瘦的何许,就这么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家门口。“何许,你是等了一晚上吗?怎么来了不告诉我呢?我要是知道……”
何许打断碧落,第一次以这么居高临下的态度,又往前靠近碧落一步,“我只是想要,在我记得的时候说出来,不然我害怕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