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倾国两相欢……。”何曼珠泪眼凄迷,独自喃喃,她抬起眼,看向姚玉欣,神情悲切,“恐那日爷说的不是曼珠,而是借人思人,想必那正角就是欣夫人了罢……。”
姚玉欣怔愣,从何曼珠的话语和神态中,隐约猜出来龙去脉。何着就为五皇子的一句夸赞,何夫人为迎合五皇子心意,在这样的日子,就违了常理,着了那样不合时宜的裙衫,偏偏最终却又是惹了皇子妃的眼,会错了五皇子的意。
或许是觉着有五皇子的宠爱,才敢不把皇子妃放在眼里的……可现下竹篮打水,五皇子并未领情,亦没有因她的衣衫多看她一眼,而皇子妃那里恐也记下了她不懂规矩,不把正妻放在眼里的一笔,而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这何夫人也会落个不懂规矩的名声……不过,好在她出身来自相府,恐没人胆敢嚼这样的舌头,毕竟说何夫人不懂规矩,便是再说相府没有规矩,如是,顶多也就是今日之事今日止,没什么大的妨碍了。
姚玉欣心里短叹,即使如此,也是实在不敢恭维这何夫人的智商,之前轻易信于人,不管别人方便与否,唐突与否,自来熟的提出自家要求,是不懂分寸,之后糊里糊涂的办下这等糊涂事,是自己思量不清。
即使真有五皇子疼爱,也不应在这明面上冲撞皇子妃的,因为无论说到哪去,这都是没理的事情,到头来只会让纪威为难。
倘若因着宠爱,维护了一回,那下回,下下回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明显犯错,落人把柄,处处彰显自己的不懂事,即使一时因为专宠护住了。时日久了,恐就是再多疼爱也会消耗殆尽。毕竟,任何疼爱都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只看当事人是聪明的,会越发加深这份宠爱,让它长盛不衰,还是日渐消耗它,直到殆尽而已。
“何夫人……。”姚玉欣现下到真不知要如何开解何曼珠,她既是症结所在,又与何曼珠不熟悉。这话说重了不是,说轻了亦不是。
何曼珠小意委屈的摇摇头,更加显得怜弱,“自此……曼珠还要谢过欣夫人,若不是欣夫人,想着爷昨日亦不会到曼珠房里……。”顿了顿,眼泪掉得更加厉害,她蹲地福身,行了个完礼,“谢欣夫人的帮衬提携……。”
姚玉欣一边忙上前搀扶,一边不禁头疼,这样的事,她不糊涂,能看明白自是好的,按说道个谢,日后彼此在这皇子府后院互相帮衬是最为正常不过的反应了。可偏偏的这何夫人却有如此这样过激的反应,当下对她行了如此大的礼,倒好像她做的是怎样的大事,对她有怎样的大恩一样。
姚玉欣有些哭笑不得,这般小意委屈、蹲地行礼的模样若是让外人看了去,还不定生出怎样的想法,到时候别都以为是她欺负了这等糯软人物,要人家来赔礼的才好,亦或是旁人生了什么其他想法,传扬出去都以为她是个为人凶恶、待人凉薄或是斤斤计较的,就不好了,毕竟众口铄金,这让府里众人怎得看她?这不平白给自己惹了是非、落了话茬不是?
心里短叹一声,这寄人篱下,有的人是早早就练就了钢身铁骨,有的人是灵活脱壳人面两张皮,而这何夫人,现下瞧着,却真真是个怯弱、退让、没甚主意的柔弱人。莫非就是因着她长久的寄居生活,才使得她如此不明事理、不会办事的?难道她不知道她如此作为,只会徒增她人烦忧么?
姚玉欣暗自懊恼,若是早知道这何夫人是个如此拎不清、不明事的,她宁可当日将纪威留在房里,也不愿被这样黏贴上,别最终没达到彼此帮衬,在这皇子府后院谋个帮手的想法,反而再给自己惹了一身是非才好。
拉起何曼珠,“何夫人这是做什么?如何使得?快起来,快起来。”拿起绢帕帮何曼珠拭着眼泪,将她拉到榻上坐下,“你我都在这府上,便是姐妹,自是要互相帮衬的,断不用行这样大的礼,一是显得生分,二是本就不是怎样大的事情……。”想了想,姚玉欣最终还是隐晦的说道,“何夫人如此,都让玉欣不知如何是好了,想着就是旁人见了,亦会误会玉欣的。”
何曼珠哽咽着,细白的脸上,泪痕斑斑,犹是抽噎半天仍止不住委屈。她听闻姚玉欣的话,微微一愣,莫不是自己行礼致谢,反而落了错处?“欣夫人……此话怎讲?曼珠别无他意,是真心致谢的。”
她向来在他人屋檐下生活,小时候继母对她不好,到了外祖家、相爷家又都是寄人篱下。短短几年甜美的时光,也是在自己小时候,那记忆已经模糊得快要记不起来了。在别人家生活,都是这样的感谢、讨好,小意逢迎,从未有过差错。欣夫人明显话里有话,而她却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我知道,何夫人莫要多想,”姚玉欣略一思量,想着这何夫人的秉性,开口说道,“不晓得何夫人以前怎样,只是玉欣和夫人同是为妾,自是要在这府邸谨慎言行的,刚刚何夫人的举动,玉欣知是好意,但倘若传扬出去,怕是被有心人说道,再曲解了意思,误会了玉欣的为人那就不好了。”
想这何夫人以往也是这样生活,可以往让她委曲求全的对象不是当家的姑娘、爷们,就是当家的奶奶、少奶奶之类,自是没什么不妥当,亦不会有人说什么,可现下,一是她们的身份,本就怕落人把柄,二是这院子刚刚归了自己,人心所向还不知道,这何夫人此举,倒真是不恰当,一个不小心,可能要给自己添麻烦的。
似是而非的,貌似听懂了些。何曼珠点点头,转瞬想起自己早上的作为,以及对五皇子的会错意。顿时觉得自己的天与地瞬时崩塌,她委委屈屈的又掉了眼泪,这日后既没有五皇子的专宠,又得罪了皇子妃,如何才能在这府邸讨生活?当下拽住姚玉欣的手臂,急急的问道,“姐姐聪慧,是曼珠糊涂。姐姐救我……曼珠,今日得罪了皇子妃,爷那里又……今后曼珠可如何是好啊?”
姚玉欣头疼,“姐姐不敢当,貌似玉欣还小何夫人一岁。”轻叹口气,却也只能劝道,“何夫人,莫要再为此纠结了。想着皇子妃宽厚,自是不会与夫人一同计较,夫人日后再小心行事,处处守规矩,懂礼仪,也就是了。再说你我都在这皇子府,都是爷的姬妾,爷自是也要看护的。”
泪眼婆娑,何曼珠有些魂不守舍、心里戚惶惶的有些坐立不安。“欣妹妹……,虽是虚长妹妹一岁,可曼珠自小疏于被教导,这日后……恐还要妹妹多多提点……。”
这是把自己当做救命稻草了?倘若是个值得帮衬的自是无话可说,可这何夫人,帮衬到是可以,关键时刻亦是可以拉扯一把,只是莫要带累自己。可看着她犹疑怯弱的样子,想着可能确实是因为自小寄居,无人悉心教导的过,姚玉欣有些怜悯之心,当下只好先四两拨千斤的含糊说道,“何夫人又见外了。莫说何夫人,就是晴夫人或是皇子妃,大家同在一个府院,彼此照顾都是应该的。”
不晓得何曼珠是怎样理解其中意思的,她听见姚玉欣的回话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正这时候,花嬷嬷的早餐也做好了,雨净和云幽端着饭菜上来。早饭是锅贴,清粥,以及酱菜和两小条红烧鱼。姚玉欣略松一口气,真真的是怕了这何夫人,她见饭菜摆放停当,忙谦让着,“何夫人快来尝尝,都是我家乡的口味,不晓得何夫人是否吃得惯。”
何曼珠款款落座,却是只动了几口,便吃不下了。“味道挺好的,谢妹妹款待,只是曼珠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待他日,曼珠的院子拾掇好,必是要请妹妹前去坐一坐的。”
听着是要告辞的意思,姚玉欣忙起身,将何曼珠主仆送将到门口,看着何曼珠懊恼、犯愁,有些扰乱心神的模样,不禁再次开口劝道,“何夫人莫要太过介怀,皇子妃口碑甚好,必是平常为人亲厚的过,不过是衣衫略有冲突,又不是怎样大事,想皇子妃今日既没有责难,他日亦不会再提起此事了。”略一顿,“何况夫人出身相府,怎得体面也在这里,旁人自是都会考量的,夫人就莫要庸扰了。”
最后一句话如同醍醐灌顶,何曼珠恍然般的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个释然的笑意,她目光看向姚玉欣,原是想道谢的,可不知为何,心中却想起眼前的花样容颜,就是自己心上人心里牵牵念念的娇人。当下心中悲戚,不由得刚放下一事,又忆起一事,何曼珠瞬时眼眶一红,她怕再待下去更加的落了分寸,便略一福身,什么也未说,忙忙的转身离开了。
她身后的夏依,咬咬下唇。在屋里,都是主子,自是没她开口说话的份,可事情她却都看在眼里,自家夫人向来如此,自是不用说了,而这欣夫人对自家夫人的开导、劝慰,以及隐晦的引导,她自是明明白白,能对初次见面的人做到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夏依望向姚玉欣,满眼歉意,“我家夫人自幼便是如此,劳欣夫人包涵。”深深一福,“多谢欣夫人。”说完,便追何曼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