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交流,用爱交流,我相信这是所有自由的生命所使用的最高贵的语言。
已经是9月初秋了,已过了野马的主要繁殖期,而繁忙过后,是无尽的孤独。
夏天还好说一些,虫子们竞相在夜色里登台表演,四周起码比较热闹,但到了冬季,平时除了几个值班人员外,野马中心几乎人迹罕至,最为寂寥。没有了温馨的蛙叫虫鸣,没有了婉转的啁啾雀啼,到了夜晚是死亡一般的寂静。接受了戈壁生活的孤独与寂寞,却怎么也难以适应极度的寂静。除看书学习外,我总让那些能发出响声的东西都响着。要么听收音机,不管什么波段,不管什么语言,只要是人在说话,听起来就让人感到亲切。有时,所有的台都只有电流声,只有把炉火烧得轰轰作响,这也是一种很大的安慰。可是,当响声突然停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时,一种可怕的难以名状的感觉就会侵袭过来,像这无边的夜色一样渗入心中……回想起野马中心没有长明电的日子,无数个漫漫长夜我也不知是怎么度过的。一个人独住一幢房屋,到了夜晚充满恐惧,不得不蒙头睡觉,经常从恶梦中惊醒……在无尽的孤寂的夜里,我只能在烛光下写字来打发那滴嗒流淌的时间。
无论如何,我还是忍耐了下来,远离都市的繁华,不能和相爱的人长相厮守,在荒野上为着理想坚持。当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泛起心头时,我就沿着那条静静地躺在戈壁怀抱里的弯曲小路去马舍看看,每当看到野马时我的心灵就会得到一些安慰。
一天半夜三点多钟,整个荒原寂静无声,我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原来怀孕的母马班娜半夜里突然表现异常,它不吃不喝,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惊恐地打着响鼻。饲养员们想了许多办法都无法使它平静下来,更别说让它吃一点东西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来找我。我赶紧从被窝中爬出,匆匆穿好衣服,走上漆黑的小路。
我打着手电来到马舍,在有限的光照下,我看出班娜情绪不佳,它不安地眨巴着眼睛静立在那里,远离伙伴;异常隆起的腹部可以看到明显的胎动,它即将分娩了。我轻轻地走到班娜的面前,慢慢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它的面颊、颈部,它显得格外温顺,听说别人连靠近都不敢,它却在我面前这么乖。
我知道它不懂我的语言,但我仍用心为它祈祷:“班娜,亲爱的,你又不是第一次当妈妈,别怕,我们会帮你的。你看,这么晚了大家还陪着你呢。吃吧,班娜,吃一点吧。亲爱的,别难为我,你知道我的医术并不是很高明的,还是吃点东西让自己有力量吧,上帝会保佑你顺顺利利地生一个小宝贝的。”
它似乎听懂了我的心语,肌肉渐渐放松下来,它用那美丽的大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看四周,在我的呼唤声中慢步走回伙伴中去,吃起了饲养员们为它精心准备的宵夜。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即刻欢呼不已。
看来我和马真的有一种神秘的感应,我真的喜欢上了这些单纯而高贵的生灵,为自己能和它们心心相印而惊喜。
这还不算什么,更多的时候我和野马不用语言的交流和感应更让我深深地感到我和野马的生命已经融为一体,我们之间不仅仅在用眼神、语言、行动交流,我们更是在用心交流,用爱交流,我相信这是所有自由的生命所使用的最高贵的语言。
我看着班娜吃完夜宵,带着一种深深的感动走出马舍。
九月夜晚的凉气立刻包围了我,天山高大的黑影在无边的夜色中静静伫立。满天的星斗灿烂夺目,清澈的夜空下它们闪闪烁烁,像是一个个美丽的心愿遥遥祝福这块宁静的大地。
当我走到7号场的大门外时,看到一个静静站立的黑影。是大帅,它又在望着遥远的北方。这简直是一匹深藏忧患的马,它内心有多少隐忍未发的抱负,有多少沉默堆积的祈愿,使它在这样无声寂静的夜晚也不能安睡,而是静静地眺望着遥远的故乡。满天的星斗越发灿烂,大帅的心灵是否感受到星斗照耀下祖先们狂野恣意的身影?是否听到了它们快意奔放的嘶鸣?它们穿破夜空的黑暗,唤醒了大帅血液深处被埋藏了一百年的自由渴望,令它夜不能寐。
是的,大帅知道自己的命运和责任,它日夜都在渴望重回祖先们自由生活的土地。虽然被困在围栏里,但它从来没有消沉或者放弃自己的理想。它仿佛料定自己一定会重新踏上梦绕魂牵的卡拉麦里,它默默地积聚力量,磨砺心志,坚定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大帅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声音穿透夜空,在荒原四周回荡,声浪似乎将满天星子冲击得摇摇晃晃。但啸声仅激起寥寥无几的其它头马的共鸣。也许这正是大帅的忧患所在吧。
这一晚,我和野马的心,都被一个理想鼓舞着而不能安睡。这一晚,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们的心灵存在着同一种孤独。
野化
对于在圈养条件下繁殖生长、已习惯了圈养生活且部分失去野生性状的物种,使其重返原产地并重新获得野生习性,称之为野化。
野马放归种群面临的六大难关
1、适应自然环境中的食物和水源;
2、抵御天敌;
3、度过冬季严酷的生存条件;
4、成功繁育后代;
5、与相似资源需求的其它动物竞争生存资源;
6、维持种群遗传多样性水平。
充满忧患的大帅
最喜欢这样抚摸心爱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