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狂风的呼呼声和渐渐变得冰冷的空气里,以及漫天的飞沙走石中,苏凝慢慢苏醒过来。他发现他的腿和手已经被黄沙掩埋了,噪子干得快冒出火来,嘴唇已经干裂开出血口,动弹不得。只有头留在外面,但眼睛被风沙吹得迷住而很难睁开。
他努力地睁开眼,想看看老付在哪个方位?他不断地扫视四周,可是哪里有老付的身影?此时他想起了十五年前,在大海中和父亲出海打鱼时的情景来:大浪把他打得晕头转向,父亲把唯一的一只救身圈扔给了他。一浪高过一浪的汹涌波涛最后把父亲卷走,不知去向,一直到现在都不知父亲还在不在?这是苏凝心中的最深重的痛!他一直都在想:要不是父亲把唯一的救身圈给我,父亲是不会失踪的,他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儿子,把死的恐惧留给了自己,这就是父亲!这就是父爱!苏凝深深地责怪自己,会到生命的尽头!难道今天历史又要重演?本来是想把老付救出火坑的,哪想到今天可能会使他丧命。真的是事与愿违!以后我怎么向他的家人交待?难道我又犯了一次错?难道我的生命很快就会消失在这个茫茫大漠里?
苏凝不停地想着,又不停地使劲从沙堆中努力地向外爬行。他用完了吃奶的力气,总算把腿和手吃力地拔了出来。他的嗓子一次次的干得要冒出火来,他想起了背包里的一个瓶子里还剩下的几口水,快速地拿出来想一饮而尽。但就在瓶口正对着嘴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不行,不能喝掉这唯一的生命之源!还有老付,他比我岁数大一些,正在戒毒,身体比我差,他的生命更脆弱,比我更需要它!他"大声"地喊着(实际上干哑的嗓音很是微弱):"老付,你在哪里?老付啊,你听见了吗?你在哪里呀?"在苏凝的一声声呼唤中,苏凝在离他不远处的右边看见夕阳映照下绵延起伏的黄沙中,一个头颅慢慢地钻了出来。苏凝辨别出这正是老付。他一下子兴奋起来,慢慢的在风沙中艰难站起来又突然被狂风刮倒,苏凝艰难地爬行着向老付靠拢。他使劲扶出老付,拍掉黄沙,眼前的老付脸色发青,干焦的嘴唇开着血口子,他的眼睛半睁半闭,身体僵硬。苏凝把剩下的几口水全喂进了老付嘴里。
付浩然渐渐地有了劲,睁开眼吃力的问:"我在哪里?阿明。"苏凝顿了一下,又马上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吴明。
"哦,老付,我们正在树中精灵--胡杨的故乡,沙漠腹地。你看,要不是我执意带你来这里,肯定你不会受这份罪的。都怪我。"苏凝不无自责地说道。
"不怪你,你是我的恩人,我自己要来的。目的是来戒掉毒瘾,体验一下生命的极限。见识那神圣的胡杨顽强的生存状态。真不是枉来这一趟!看见胡杨,我这个大男人一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一颗树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能有这么大的耐力、动力、搏击力,我不能不深深感叹!为什么我作为有灵性的人却做不到?这不能不让我深刻反省,这次我收益非浅!我要感谢你和胡杨树,你们二者给了我活下去的动力、活力。要是走得出这沙漠,今后,我一定要好好的活。在此时,我才真实地感悟到生命的不易和美好。虽然我曾厌恶过尘世,但当死亡真的离我这么近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我内心深处对尘世的眷恋,对生的渴望。"付浩然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着。
苏凝听了这一席话语,反而难过起来,他想起了曾经的好朋友和事业伙伴唐海林,是自己不小心失手致他过早逝去他不能再想。也许侥幸逃脱法律的惩罚,也许作为一个敢做敢当的男子汉以命抵命,这两种选择时时折磨着他,不得安身!他还没作出最后的决择。老付和自己的想法如此相似,可能人类在此时的环境下都有相同的想法:对死的恐惧,对生命无比的眷恋!他知道自己有愧于这"恩人"的称呼。他清楚,以后的人生将在追悔莫及中渡过。他想:如果真能走出这大沙漠,他一定会以一颗平和慈爱的心好好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苏凝看着付浩然又限入了晕厥,他使劲地摇着他喊道:"老付,一定要坚持下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你以后还要回家看你儿子的,是吧?坚持住啊!"
付浩然一听到"儿子"两字,眼泪浸出了眼眶。苏凝感觉到他此时的想法:一个父亲非常想念自己多年不见幼小的儿子,又深深地愧对于他。苏凝鼻子也酸酸的,眼泪在打着转。
苏凝拿出最后一个馍,准备给付浩然吃。付浩然说什么也不吃。他艰难地开口道:"阿明,我知道这是我俩最后的一点粮食,我快不行了,我吃了也不管用。你身体比我好,吃了它幸许能。走出去。"
苏凝听付浩然这么说着,也限入了绝望中。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对付浩然说:"不要说气馁的话,我俩都能走出去!正因为你比我身体弱,所以要吃这个馍,而我不需要,我还有劲。待你吃饱了,我们一同搀扶着走出大沙漠。"
在苏凝的一再坚持下,付浩然吃下了最后一个馍。然后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除相机外)全部扔掉,两人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摔摔爬爬地艰难行进在沙漠中。分不清该朝哪里去?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
太阳快落到地平线上了,飞沙走石一阵接着一阵,他俩被沙石迷了眼,根本睁不开;一会跌倒,一会又爬起来,走得异常吃力实在体力不支,渐渐地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