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直到地上响起清脆的金属落地声。百里初雪才睁开眼睛,看到地面上静静的躺着两把长剑,剑身原本还有挣扎,但是触碰到两人滴在冰面上的血,好似受到了什么制约,便不再挣扎。
百里初雪这时才看清,那应是一对剑。
带着淡黄光晕的剑柄是苍龙盘旋,嘴吐玄白珍珠,珍珠在卡在龙口。
随着剑身舞动便会晃得,与剑柄相击,发出的声音如同龙吟一般声势浩荡,气吞山河。另一把是凤飞九天的剑柄,凤嘴衔着一串流苏,中间串着一颗九转紫金铃,只要紫金铃一动,便有一串清脆如同凤鸣之音。就好似现在,余音仍在袅袅未歇。
“龙吟凤鸣!”耶律颜看到这两把剑,一向波澜不惊的眼中竟然划过一丝亮光。
百里初雪则是身子一震,龙吟凤鸣她曾经听说过,那是番邦开国帝后一起征战天下的贴身兵器,番邦开国帝后都是出身江湖,二人原本是江湖儿女,却因乱世不稳,而揭竿而起。
帝后二人从孑然一身到坐拥天下,一直是鹣鲽情深,只是到了赫帝登基后,却背叛了庆后,广纳美人,充盈后宫,崇华宫门一场帝后决战,天地为之变色,赫帝那穿心一箭,亲手结束了夫妻三十年之情。
庆后薨后,赫帝不知为何竟然舍其位而去,不顾皇室一场血腥厮杀,未留下只言片语,带着庆后的遗体销声匿迹。
想到此处,百里初雪不由的好奇的朝着冰棺走去,不出意外的透过透明的棺盖看到静静躺着的一对年过半百的男女,几百年的岁月沉淀,也许是因为这里独特的构造,那两张鲜丽的容颜一如当初。
目光划过二人十指紧扣的双手,百里初雪不由的眼带讥讽之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已经背叛,又何必假情假意。
抬眼恰好看到耶律颜执起两把剑,冷笑道:“传言,得龙吟者得天下!王爷似乎对这把剑尤为钟情呢!”
耶律颜垂下眼帘,没有反驳,而是执起长剑,走向冰棺,漆黑幽深的凤目深深的凝了百里初雪一眼,而后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冰棺的每一个角落。
“嗷呜……”就在这时,雪灵狐有蹿了出来,伸出尖利的抓住在冰棺地尊一角抓着。
耶律颜见此,眼眸一闪,靠近那处,浮雕凸起的一朵朵茶靡花,花瓣的花心都是一颗颗珍珠镶嵌,细心的耶律颜还是看到那一处花心的与众不同,伸手拎开雪灵狐,修长的手指抚上那一颗珍珠,稍一用力,那颗珍珠便被按了进去。
“哄哄哄哄……”震动的声音传来,原本没有丝毫连接的棺盖,突然慢慢的朝着一头滑开。
对着那衣袂相连,十指相扣的两人,耶律颜恭敬的拱手:“番邦皇室后辈耶律颜,无意叨扰,还望赫帝庆后恕罪。”
说完,手便要伸入进去,敏锐的嗅到棺开后的一丝异样气息的百里初雪还是仍不住出声制止:“等等!”在耶律颜疑惑的目光下,百里初雪还是走到他的面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尽数倒在他的手上。
她身上一直习惯带着很多应急的药,那日跌下寒潭,只有几瓶还是完整,然而只有这一瓶封了蜡,以至于未被水浸毁,此刻她是不是应该叹一声:天意如此?
“好了。”为他涂满整只手后,百里初雪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退开她几步。
她知道他要找什么,那是任何一个有野心,有权欲的男人有要追逐的东西--传国玉玺!
也是七年前,她偶然听到父皇与母后的谈话,才知道番邦供奉了四百余年的传国玉玺是一个残次品,真正的传国玉玺早在四百年前便随着赫帝的失踪已经遗落。
果不其然,耶律颜从二人十指相扣的宽大喜袍下取出了四四方方被明黄丝绢紧紧包裹住的一尊,毫无疑问那便是传国玉玺。
眼中激动之色一闪而过,耶律颜原本掳着宽袖的手忍不住抬起抚摸手中的玉玺,袖角滑落,垂进冰棺,瞬间被腐蚀。
看到这一幕,耶律颜才惊觉棺口有一层在冰面上极易忽视的淡淡的冰蓝色的气流。
从秘洞出来后,两人再无去时那般怡然无忧的心境。
就在耶律颜拿起龙吟剑的那一刻,她清楚的看到他那一双风情万种的凤目含着太多太多的与光亮。也是那一刻,她猛然觉醒,他终究是龙子凤孙,天家之子。这几日与他朝夕平淡相处,她已经将太多太多的东西抛之脑后,如今她是该清醒了。
即使她如今已然是自由之身,也是完璧,但是,她却依然无法同他在一起。
他想要的东西太过沉重,伤痕累累的她不愿再卷入那些个是是非非了。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也是个能让人甘愿为他倾其所有的人。
夺命暗楼楼主,便是他嫡亲的大皇兄。可是,那个如此才华横溢,光芒尽露的人,却也甘愿如他所愿。尽心尽力为他角逐高位。这样的人,让人觉得太深不可测了。
之后的几日百里初雪仍然尽职尽责的为耶律颜调养着他的伤势,直到确定他已无大碍,对耶律俊的承诺也算是有了交代,于是便吩咐小绯收拾细软,南泽南边已经不能再拖延了。听说,连凤栖的摄政王也孤置一掷,领军前往前线对战了。可见,疫情真是非一般的严重。
虽说凤栖不是她的本国,但是,两国间的对战伤亡的也是一些无辜的老百姓和士兵啊!况且,这次是天晟皇帝这个老匹夫开的战。她又岂会让这个杀父仇人如意!?
皎皎泠月在稀薄的云层中露出若隐若现的一圈光晕,稀稀疏疏的月光倾洒而下,零零散散的落在幽凉的山间,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好似蒙上了一层萧瑟。
凉凉的秋风淅淅扫过,小亭后的竹林哗哗作响。稀少的近乎吝惜的月辉洒落在竹林内,将那一半的玉颜隐于黑暗之中,顷长的身影仍然被细长的拉至亭外,在秋风中显得格外的单薄。
“夜已深,秋夜寒凉,王爷身子虽已无大碍,却也应当保重才是。”清脆却又淡漠的声音幽幽的随着秋夜凉风袭来。
半缕月光挥洒,他凉薄的唇角微微的翘起,恰似薄云后的那一个银月的弧度,侧头看向站在竹亭口的她。亭口两只灯笼在秋风中微微的晃动,烛光摇曳闪烁,将她若隐若现的容颜映衬的更加飘渺。
“还未歇下?”清润的声音状似是随意一问。
“王爷不也未歇下?”不答反问,彼此心思,彼此了然。
“呵呵……”愉悦的笑声从他的胸腔中散出,有着清溪漫过山涧的淙泠悦耳。
“第一次,见王爷笑得如此开怀,我的话当真有如此好笑吗?”说话间,百里初雪已经走近亭内,这一次她就在他的身边抬手可及的地方落在。
没有任何它意的随心一句话,却让耶律颜深邃的黑瞳中笑意一点点的退却,抬眼定定的看着她:“自我五岁起,便没有这样轻松开怀的笑过,在那四四方方的围墙之中,我要学会忘记如何去笑,也必须习惯一种笑。”
突然间,一股沁凉的风一扫而过,他两鬓间飘垂的青丝随之飞舞,风吹散了云层,皎洁的月光肆意的挥洒而下,好似皆数倾入了他那一双凤目之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的话意味深长,“雪儿,我是一个及其自私之人,但凡入了我之眼者,我便会不择手段强留;但凡进了我之心者,我便会倾尽一切得到。”
蓦然间,百里初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对上他过于炙热的目光,她突然觉得自己好似他灼灼目光下的猎物,而这位深不可测额猎人已经起了志在必得的心思。
别开脸,她微微仰起头,视线透过亭檐对上冰凉如霜的月光,她的唇角亦是微微扬起:“王爷,你可看到那一片流云?”
问了,却是没有给他作答的时间,她接着道,“它痴心的以为它可以覆盖银月之辉,所以它不惜一切的扑了上去,最终也不过是指尖划过了容颜,徒留一场叹息。是流云,就要有被寒风吹散的觉悟;是皎月,就终究无法避免的要光芒万丈。本不是一路,只不过是偶然间的交错相逢,或是多了一个回望的凝眸,然而终将擦身而过,这便是流云与皎月注定的结局。”
银巽如此!耶律颜也自当如此!
她不会再拿自己的生命和尊严去犯那种一辈子只能犯一次的错了。一次便已然让她毕生难忘。
“若是流云有心促步,皎月甘愿隐退,又当如何?”心知她的暗喻,他却是不罢休的紧逼。
“王爷,流云有流云的无可奈何;皎月有皎月的天生责任。一份奈何,一份责任,便注定了他们的背道而行。”低低的,她笑了,笑容中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凉意,侧头看着他,她唇角的笑意没有隐退,“更何况,流云无心。”
百里初雪心里慢了一拍,是否是因为自己状似随意的一句话呢!?
“流云无心,皎月却已动情。”眼中火光闪烁,他深深的凝望着她,将她的身影紧紧的锁在他漆黑如墨的双瞳之中,“雪儿,我深信,终有一日,流云亦会有心有情。”
那样笃定的语气,那样深情的凝望,那样霸道不容拒绝的强势,让百里初雪不由的为之失神,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好似带着远古的魔力,锁住了她的身影,也锁住了她的思绪与心跳。
皓月西垂,黑夜中两张精致的脸庞深深凝望,恰好将远方天际的皎月化为村托,带着一丝妖娆的凤目看着那月光下显色格外的娇艳欲滴的唇瓣,眼眸不禁更加的黝黑。
缓缓的,他遵循心头叫嚣的欲念靠近她,清爽带着温热的鼻息扑面袭来,一阵清风拂过,她猛然的回神,看着近在眼前的玉颜,不由的一惊,立刻别过脸,可是不经意间,双唇恰好与那两片不再陌生的柔软一擦而过。
百里初雪耳根不由的一热,猛然起身,不去看他的神色:“夜深了,王爷早些歇息吧!”匆匆的丢下这句话,百里初雪近乎逃也似的奔出竹亭,朝着小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