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是不是皇家之人,又与她有何关系?!?
耶律颜见她一副平静的模样,毫不吝啬地再扔了个重磅的炸弹出来。“耶律俊是我同胞的亲哥哥。”
“那又怎么样!?王爷天家之子,可坐拥三妻四妾美姬无数,随便对一个女人就说个娶字还当真是廉价。”百里初雪闻言,心中苦闷,不就是个王爷嘛!?
平生最看不惯的便是仗着身份地位轻易言及嫁娶之人,于是语调也就分外的冰冷,“小女子只是区区江湖儿女,不仅高攀不上王府大门,而且一身傲骨,若要娶我,今生就休想再有别的女人!何况,我根本就没有那个念想。”说完,一甩袖,百里初雪转身进去。
小绯自然是紧跟着百里初雪。
院子里就留沐浴着晨光的耶律颜,微微的扬起俊美的脸,蒙着白布条的眼睛看不到神色,然而凉薄的双唇却是荡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一句呢喃,淹没在鸡鸣的初啼声中:“真是个特别的可人儿呢!”
一阵秋雨淅淅而后,乡下小院便显得泥泞,于是最爱在小院内看书的百里初雪不得不移至半月前新建的小竹亭。
某位及其会享受的王爷颇有魅力,几句貌似谦和的话,一个清雅的浅笑,便诱哄得村长乐呵呵的为他大兴土木,硬是动用全村的人力,在短短的四日为他在小院外面建立了一个小竹亭。
竹亭的规模并不小,至少此刻百里初雪木桌竹椅上静静的看书,而某位王爷却是在一旁摆弄着竹制的黑子白棋,两人之间隔着三步之距,互不相扰。
然而这样娴静的一幕,落在方从外面结伴而归的小绯眼里就是那般的和谐。
隔着亭檐时不时滴落的一串串雨珠,吴大婶远远的看着亭子内的一幕,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身边抱着古琴的小绯:“哎哎哎,小绯丫头,你看看,白小姐和公子这般,像不像一对老夫老妻,那样自然的默契与和睦?”
小绯抬眼望去,看自家少宫主认真的执倦细读,她的身边丰神俊雅的耶律颜敛眉沉思,偶有凉风拂过,两人的墨发飘扬,甚至几乎在风中纠缠在一起。
一时间,她也赞同吴大婶的看法,心中不由得感叹:若是耶律颜非天家之子,与自家少宫主当真像一对闲云野鹤的神仙眷侣。
可惜了!少宫主如今才刚从摄政王的阴影里出来,又怎么会轻易赔上一颗心陷入情网!?况且,他又是皇家中人。
这世间最嫁不得的便是皇族中人了。
这时两人已经走近竹亭,百里初雪抬眼便看到小绯一脸闷闷的模样,不由得轻笑问道:“怎么?你丫头又惹什么事儿,让吴大婶数落了?”
“我哪有惹事,小姐!”被百里初雪这样说,小绯更是不依,撅起小嘴就要反驳,“小绯可乖了。”
“是呀!小绯可是个机灵的丫头。可讨我喜欢了。”吴大婶乐呵呵的道。
“就是。小姐,你看!小绯为你带了一把琴回来!”小绯忙将手里的琴放置到木桌上,“小姐天天看书也闷得慌,既然我们还要在这儿耽搁些时日,有方琴也能让小姐消磨消磨时间。”
“是吗?”百里初雪听到琴,眼睛亮了,她不会一般女子会的女红,除了爱看书画画外,就爱抚琴,虽然她并不觉得****与书为伍烦闷,但是有方琴自然更妙。
“对啊对啊,小绯特意选的,白小姐给我们弹一曲可好?也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粗人见识一下嘛!”吴大婶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立即期待的看着百里初雪。
小绯也苦着一张脸,道:“小姐也好久都不曾为我们抚琴了。”
百里初雪确实很久没有抚过琴,突然看到琴,本身又一时技痒,再加上小绯这个丫头和吴大婶满怀期待的看着她,委实有点不能推拖,也就不矫情,坐了下去。
小绯与吴大婶一看有戏,两人立刻善解人意的上前,一个置琴,一个收拾桌子,很快就利麻的收拾妥当,两人在百里初雪身后找了一个位置。双手托腮,凝视着百里初雪。
百里初雪对二人浅浅一笑,玉手一扬,指尖划过琴弦,一串串清灵空韵的琴声就缓缓的从她的指尖倾泻而下,随着空山雨霁,迷雾蒙蒙间扩散。
百里初雪没有听到二人在外面的对话,可是武功高深的耶律颜耳力却是非凡,尽管他因为伤势,一时三刻没有办法恢复武功,可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却是没有丧失。
当那一句“老夫老妻”夹杂着雨水滴落的清脆声落入他的耳里时,他的心口莫名的一荡,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悸动,一种他丝毫不排斥的盈满的感觉。
瞧着两个丫头丝毫没有当他存在的与百里初雪攀谈,捻子的手再也落不下去,心思第一次有了无法沉凝的波动。
听着她要抚琴,不由得抬目朝着她望去,这一抬眼,尽管双目仍是看不见,却也好似扑捉到了她清浅柔和的一笑,那样如同高雅至洁的素菊初绽的微笑莫名的就印入他的脑海。随后所有的思绪便被那样清韵如同秋雨滴落,芭蕉凝露的琴声给吸引。
琴技很高,若是换一个人,却是入不了他的眼。可是偏偏弹琴的人是这样一个素颜清隽的女子,她似乎能够赋予每一个音调一种超脱世外的空灵,幻化一股股清泉,洗去世间所有的尘埃,让整个世界好似一瞬间如同这一场秋雨过后一般清明澄澈。
在这个女人心底有一池清泉,而他有一股冲动,保护这澄净的一方土地不受一丝的污染。
“好好好!”当百里初雪的指尖划出最后一个音符,小绯忍不住跳起来鼓掌叫好。
“好!”回神的耶律颜也不吝的赞叹了一句。
吴大婶更是醉了的模样。
百里初雪似乎是此刻才想起这儿还有一个人,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懊恼。
耶律颜似乎没感觉到百里初雪的情绪变化,缓缓的走上前,步伐缓慢却沉稳,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失明的人。
他停在百里初雪的面前,他唇角微扬:“琴音虽好,缺失了力度,过于棉柔,不适合这首《广陵散》。”
“想必你是各中高手,大可彻磋一番。”百里初雪弯嘴一笑,像是遇到了知音。她琴艺的不足,自己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鲜少会有人当面指出来。
耶律颜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优雅的落座,百里初雪见他坐下来,就欲起身,却被他拦下,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伴随着浅浅的呼吸响起:“我手还不太方便,雪儿若是真心想知道自个儿的不足,那就代劳吧!”
“如何代劳?”百里初雪没有再挣扎起身,而是诧异的问他。
“跟着我便好!”轻柔一笑,在她荒神间,执起她的柔荑,覆在琴身上,宽大的手也随之按了下来,包裹住她小巧的素荑。
“你……”
“别动!”就在百里初雪回神要挣扎时,他手上微微一用力,制止她。
因着她清楚知道他的伤势,所以并不敢贸然做出太大的动作。
他清雅一笑,就着她的手自信的拨弄,那姿势阔别万物独衷心琴,那气魄远离繁华天地孤一,那一份自信让他原本儒雅的俊颜划破苍穹。
琴音在他的手下磅礴,音律在他的指尖犀利,悠悠琴音勾勒出一幅远久恒古的画面:孤月伴着音质凄凉,哀草连着过往的荒城,今空自回首,画面斗转星移,古往今来……
百里初雪被这琴声震撼,不自觉顺那幽幽飘散的松竹清香侧首看着他,只见他目舒唇绽,清波流转,不自觉的便扬起了唇角,清隽儒雅的容颜上荡起一抹不深不浅的笑容。
那一笑,仿佛所有的明媚阳光都凝聚到了他的脸上,刹那间冰消雪融,雾散雨霁,绿便九州,开遍万树千花,敛尽一世荣华,倾了泱泱天下。
一晃四十个日夜便在两人这样清清淡淡的相处中流失,百里初雪很急,她已经接到消息,朝廷与百晟半月前就在南泽开战了,而且貌似遇到了麻烦。
大军自半月前抵达南泽后,就有一种疾病莫名的以及其诡异的速度在军营内扩散。以至于朝廷与百晟这短短的半月时间三战三败,这是大将军王青风从未有过的战绩。
根据小绯从前线传来的详细报告,她大概知道军营内的将士不是中了一种慢性毒,便是被人下了蛊,她希望是前者,若是后者就会是一种难以解决的麻烦。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亲自去前线看看,可是此时她却是不能丢下耶律颜,因为他的眼睛正到了关键的时刻,假于人手她不放心。
这一日,夕阳的余晖刚刚隐落于大地,早早的用了晚膳,百里初雪便一身轻简的劲装,背上一个小背篓,拿上一些小工具,准备上山为耶律颜采取最后一味药--昙花!
“雪儿要出去?”虽然看不见,可是耶律颜的感官却是极为敏锐。
“嗯,去采药!”百里初雪缓缓的点了点头,而后背着竹楼就往外走。
“我与你同去。”耶律颜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着她走来。
“不用了,你还是留下吧,我要去山顶,山路崎岖,于你并不方便。”百里初雪轻颦蛾眉低声道。
“可我担心你。”毫不避讳的直言出心声,只因方才他记得小绯好似被她使唤出去。
百里初雪一愣,随后面色如常道:“我虽武艺不精,但是轻功还是不错的,你无须担心我。”
耶律颜听后好看的剑眉一挑,随后艳鳢的薄唇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吐出一句无言以对的话:“难道雪儿就不担心我吗?我双手无力,双脚行动不便,又目不视物,雪儿难道就真的忍心将我一个人置于此地?”
百里初雪闻言嘴角止不住的一阵抽搐,却是无语反驳。
最后的最后,百里初雪还是抵不过某位腹黑又无耻的男子面不改色的控诉,妥协的带着他一同往山上走去。
山路虽然崎岖却好在不陡峭,加之夜深未深,百里初雪心思细腻,一路上都是颇为照顾着耶律颜这个病人。偶有坎坷一点的路,都会毫不顾忌的伸手拉住耶律颜,一步一叮咛的慢慢的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