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巽低头不语。
琉璃眉目未动,只看着银巽道:“回来吧!莫为了我,让你们两人心生隔阂。你们一起长大的情谊不浅,莫因为我失去了。好吗?”
银巽依旧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浅浅的阴影,水色的唇好看地抿着,表情看不出喜怒。
“不都是你的原因。”沉默了一会儿,眼前的男子终于开口,一双清眸也失去了原来的清澈,只静静地看着她道:“我虽然生在皇室,却早已厌倦了皇宫后宫里面的争斗不休。如今,我放弃皇室的一切,不只是因为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琉璃皱眉:“但是,冷冽需要你,风栖也需要你。你是凤栖人民眼中敬仰的常胜将军。”
“琉璃,你错了。凤栖已经不需要我了。”银巽别开头,看着桌上茶杯里的茶叶起起伏伏,淡淡地道:“而我,只想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虽然,我身边少了一个人,但是,我相信我可以过得很好。而你,也不需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琉璃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银巽的脸,心里有什么坚定相信着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慢慢碎裂。“你恨我吗?”
“恨!?没有爱,何来的恨!?我已经放下了,不是吗?”银巽眼眸中的清凉氤氲开来。
琉璃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面容依旧美得似谪仙的男子,心里的东西塌得粉碎,目光渐渐变得悲伤起来。
银巽没有再看琉璃的眼睛,只是道:“你不需要来劝我放下,也不需要。回去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
银巽闭了闭眼,方直也是垂了眸子不看琉璃。整个茶楼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方直紧握的拳头发出的骨骼摩擦声。
“皇后娘娘,您何必来这一趟?”方直脸色难看地道:“陛下定然也不愿意您来跟爷见面的。这么长时间,陛下也没有放下心来,山庄外的明兵暗哨从来都没有断过。这算什么!?软禁吗?”
琉璃挑眉,回头看了方直一眼,低声道:“什么软禁!?没有的事。银冷冽不会这么对他。”
方直抿唇,疑惑地看着琉璃。难不成不是么?
“我今天来,只是想当面的跟你说声……谢谢!”琉璃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银巽,从怀里拿出一条锦带来。
“路是我自己选的,断然没有埋怨旁人的道理。另外我差你的那一句抱歉,相信你也不需要了。”琉璃将锦带递到银巽面前:“这条带子,是你的,今日便还给你吧!我也只希望你能幸福。 ”
祥云龙纹的锦带在她的指间静静垂着,银巽也不接,只是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窗外,道:“我不需要的东西,你扔了也可以。至于感谢、抱歉什么的,我都不需要。不能相拥厮守,那便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琉璃挑眉,压抑住眼底的泪水,捏着那发带,点头道:“好。”
方直的眼神动了动,便看见那象征着皇室的东西从自己眼前飞过,往窗外落了下去。
“你不再在意,那便不要了。六爷,告辞。”
琉璃说完,转身便走。银巽的背影僵硬如铁,只看着那在空中飘了一会儿的发带,随着风慢慢飞远了去。
心里的闷痛之感,久久地也缓不过来。
她来,只是希望能在两人之间划上完美的句号。他也愿意成全她,不是吗!?为何,他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主子…”方直唤了他一声。
安琉璃已经走远了,桌上的茶也被秋风吹得凉透,银巽眼里有什么光芒闪了闪,站起来看向窗外。
那发带已经不见了,天色也阴沉了下来,大街上人烟渐少,一片空旷寥落。
“无碍,皇上等人行至何处了?”银巽拿起冷茶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从喉咙浇到心底,倒让人清醒不少。
“还有三天即到范城。”方直回答。“不过,夺命暗楼的人又在蠢蠢欲动了,似乎有什么大动作。怕也是冲着皇上去的。”
银巽点头,站起来道:“备马吧!大抵与银冷冽,可以在这范城相见。”
“是。”方直应声,转念间又道:“那耶律俊那边该如何是应对!?”
银巽轻叹了口气,眼底却仍布满冰冷的凉意。“无须应对,由着他吧!如果他果真能轻易杀了银冷冽,那也是他的本事了得。”
一日后的清晨,琉璃站在太白山麓的山道间,唇间有着笑意。
够了,她感动地想,他给了她自由,为她遮天避雨,给了她想要的,有夫如此,妇复何求呢?
而银巽也不需要自己再为他操心了,他是个要强的人,不需要自己心爱之人的怜悯。那也是对他的侮辱。
青色的石板路,枝叶扫得干干净净,路上没有行人,他要来了吗?
索性慢慢一路行去,满目清凉,松风如水,可以醉人。
茂林修竹,静谧幽谷,清风徐来,满山青翠欲滴,听得梵音阵阵,在这山间悠扬回旋,余音空冷,仿佛有叶飞声,细细洗涤心头泥尘,天地诸物静息,感觉一片心安。
山间有亭翼然,盘踞于山腰,一习背负而立,修长而伟岸。
琉璃唇角绽放,迎着温暖的笑眼,伸出手,拥抱着她梦中思念的胸膛,“我回来了。”
是了,万古悠悠的片片白云,她对他有很深很深的牵绊时,终于在不知不觉中爱了。只要她的心是自由的,她又何许钻了牛角。
一次偶然的错身,终于是美丽的惊喜,不由泛起心的欢喜,她抬头望去,扶着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脸颊上:“冷冽,我们到五台山把孩子接回来吧!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
她笑靥如花,轻声俏语,仿佛刚从山水散步归来,他狂喜,指腹温柔滑动,迎着她的乌黑晶亮,这平生稀见,终于掬在手心了。
可是,看着眼前这笑颜如花的人,银冷冽总觉得欠了点什么事情没做。
“安琉璃。”灵光一闪的帝王沉了脸色,微眯起眼睛看着怀中的女子,怒声问:“差点让你蒙混过关了,你没事怎么不早点给我消息。偏生让我白担心受怕了那么久,真是可恶!”
琉璃抿唇,调皮地别过头去看着寂静的林子。
帝王恼怒地啃啮她的脖颈,却慢慢地,温柔了动作。
“不管了,无论如何,朕都会同你在一起。无论生死!”银冷冽低喃了一声,拥紧了琉璃。
这些天他也累了,唯一想的事情,便是拥着她静静地呆着。或许他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为着皇权不择手段的人了,现在的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雨慢慢下了一些,淅淅沥沥的。南不归站在不远处的山涧处,看着那一对相拥的壁人,有些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硝烟的战火起了。耶律俊的暗楼杀手都在一日之后全数抵达了范城。怕是已经倾巢而出,只为一举刺杀成功。将凤栖帝王的命,留在此地。
两人对峙来得比想象的快。银冷冽看着对面的人,眸子里隐隐有些期待:“大皇子,今日一战,也算圆了你我的心愿。”
耶律俊不笑不动,静静地看着银冷冽,轻嗤了一声,点头道:“是啊,还望陛下不要给我留余地。”
本来两军已经签下了和平协议,不应该再动干戈。可是没想到番邦老皇帝的病情恶化,看样子是活不了多久了。银冷冽不想让他即位,成为可以要挟凤栖的敌人,竟然暗中与番邦的四皇子结盟。承诺要助他为帝,条件是两国二十年内不可掀起无谓的战争。
耶律俊觉得自己被逼急了,总得做点什么好瓦解他们之间的结盟。除了刺杀银冷冽,他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只要银冷冽死了,凤栖便会大乱。四皇子没有了他的助力,根本就不会是他的对手。他的皇位自然是唾手可得。
只要他登基为帝,第一时间便是铲平凤栖,一统天下。最大的阻力也还是银冷冽,耶律俊无形中已经将银冷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如何不想杀之而后快!?
之前,琉璃想着早日见到银冷冽,便快马赶到了范城与他汇合。没想到,这正中了耶律俊的下怀。让他找到了伏击的机会。
冲杀声响起,两队人马喊杀声震慑天地。两位主将也都扬鞭策马,朝对方而去。
番邦大皇子耶律俊与凤栖帝王银冷冽对战在寂静的天涯山。
没有战场的喧嚣,只有两个人静静对立。
耶律俊问帝王,“若这一战你输了,会如何?”
银冷冽望着身边浅笑盈盈的琉璃,道:“朕曾答应过一个人好生守护凤栖的江山,也答应了一个女子要伴她到老。所以朕是不会输的。即便只剩最后一人,也会奋战到底。”
耶律俊嗤笑着问,你死了也没关系么?
银冷冽摇头,他不能死,还有人在等着他。
琉璃站在银冷冽的身后,看着周围混乱的战况,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想帮着银冷冽对战,却又想着自己应该对他有信心才是。
那是一个帝王和死敌的一次堂堂堂正正的对决,他又如何会让她插手!?
天灰蒙蒙的,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压抑得很不舒服。
“你打不过我。”耶律俊平静地道。
“你也不能轻易杀了我。”银冷冽淡淡地说。
此时,琉璃见到青风被几个高手围困,很是吃力的模样。余光中见一个杀手袖间银光闪现,心中一由得一急。
“青风,小心!”琉璃大喝一声,加入了青风的战斗圈。提手将那人逼开,一剑刺伤了那人的右肩。袖间滑落了几枚梅花镖。乌黑的光泽闪耀着,一眼便知有毒。
琉璃打了很久,终于和青风将那几个放倒。青风转身便加入一习的混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