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前朝和番邦开战的事情还忙得晕头转向,这后宫也想变天了吗?
梅昭仪真的是病势汹汹,直到十日后才勉强可以起来,她倚靠在软榻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药,有些不死心地:“我病了这些日子,有谁来过吗?”
宫女小碧迟疑了一下,“红鸾宫那派人来过,送了上好的燕窝。”
梅昭仪她颓然向后一倒,她刚得圣宠时只要小小咳嗽一声,立时有人来关心,势利人心,现在不来奚落已经是客气了。想罢,她冷笑:“想必都到红鸾宫去了。”
宫女小碧是她的心腹,从娘家带来的,她也不用遮掩。“可不是,”宫女愤愤地,以为是说嫔妃们都到红鸾宫敬献香囊,“听说连穆嫔也去了。”
“唉!?她怎么也去了?她不是一直跟安琉璃都不对盘吗?”梅昭仪纳闷得很。
“娘娘,你忘记了吗?当日刺客偷袭皇宫时,穆嫔娘娘的大言不惭激怒了皇后娘娘。扬言说要治她的罪。她大概是事后冷静下来,觉得说错了话,怕会连累母家。所以这些天都安安份份地到红鸾宫请安去了。”那宫女分析得头头是道。看样子也是个心机颇重的主。
梅昭仪鄙夷的道:“也有治得了穆嫔的人,也实属不易。也算是替我出了口恶气。不过,偏偏我还得受制于她,真是够窝囊的。”
小碧闻言,忙安慰道:“娘娘别生气!如今暗地里与她联手,也只是权宜之计。老爷不小心落了把柄在穆将军手中。这可不是小事。如今唯有见步行步。”
梅昭仪点了点头,心里不舒坦,却也无可奈何。
“她安安份份地去请安,安琉璃就待见她了?没有为难她吗?”梅昭仪不禁疑惑地道。
小碧想了想,倒也没有听到有什么消息,“说来也奇怪。如果换了其他人,若得了穆嫔这样的把柄,肯定会趁机除去她这个劲敌。可是,也不知道皇后怎么想的?事后竟然也没有当一回事。对穆嫔也是爱理不理的,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梅昭仪抿嘴愤恨的笑了笑,道:“还以为安琉璃是个如何厉害的对手,现在看来,也是个心慈手软,没有脑子的女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酷,她迟早会体会到那滋味的。”
“今天是重阳吧!?皇后病着,重阳宫还有宴会吗?”她唇边施出微笑,她病得也不算冤屈,“穆嫔,等着吧,会轮到你的。”
她阴森森地笑,若非那日穆嫔找茬,她还不至于耽搁久了回去才发现指甲破了。纵是她拼命洗手,当夜还是发了高烧,她只沾染一点,也亏得她素日身子强健,那安琉璃听说如今娇弱万分,想来已是苟延残喘。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抬眼看宫女怪异地看着她,“主子,您说什么,皇后没病啊!”
“什么?!”梅昭仪腾地坐起来,抓住宫女的手腕:“你说什么?没病?贱人,你敢骗我?我抽死你。”
宫女唬得跪在地上,“主子,可不是奴婢诳您,昨天红鸾宫的掌事女官菊香还来过,是问您今晚去不去重阳宫的崇仁坊观灯,奴婢看您病得昏沉,就擅自回了,请主子恕罪。”
梅昭仪愣了半晌,“算了,看把你吓得,我病糊涂了,起来。”
这时隐约有乐声随风飘来,“是坤宁宫的宴会开始了吗?”
她喃喃自语,每年在重阳宫都要举行盛宴,帝王奉皇太后大宴重臣及其六十岁以上的臣子和命妇们,宫中修媛以上的主位娘娘可以参加,各地还要举办花灯,以示对老人家的尊重和孝悌。去年夏天进宫她曾雄心勃勃,重阳佳节好好地露个脸,光耀梅家的门庭,谁知红颜犹在,已弃如绢扇了。
风吹树影,飒飒作响,天色昏暗,主仆俩倍感凄清,“宫里的人都去观灯了吗?”,宫女勉强笑道,“也没有全部去,有自己宫里头做了花灯的,自己耍着取乐子。”
梅昭仪呆了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琉璃会没事呢?
若说是穆嫔骗她,那她的病又作何解?“你去吧!也叫她们热闹些,没的弄得死气沉沉的。”宫女懦弱地,“回主子,她们都到端门去了,皇后的恩诏,宫女们除随侍主子,轮值守宫外,都可以到端门看灯。”
梅昭仪气得抄起药碗砸过去,骂道“好些个没主子的下作胚子。”胸如爆破,一口气接不上,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重阳宫的偏殿,菊香和翡翠服侍琉璃宽衣,宴会已经结束,银冷冽尚在正殿和几个重臣商议国事。
天边七彩的烟火,华美繁富,妙丽无方,今夜的上京城歌舞升平,没有宵禁,火树银花不夜天,众多妃子和一些德高望重的贵勋命妇们一起登上端门赏灯,以示与民同乐,优礼老臣,显示当今陛下以孝道治国。
可惜安相还在病中,没有精力可以一睹这热闹的灯会。
想起今日重阳,年老的父亲影单孤只,不知怎样,琉璃不由心中难过。“遍插茱萸少一人。”
也许是触动心事,今晚琉璃犹觉烦躁,她有些阑珊地对菊香说:“菊香,我不想出去了。”
正在梳头的菊香一愣,笑道:“主子怎么了,昨儿您还挺有兴致的,都说好了到崇仁坊看花灯,您不舒服吗?”想起今天有好几次看到琉璃扶头,她认真起来“要不我去回一声?”
琉璃忙拉住她“没有,菊香,别弄得兴师动众起来,扫了大伙儿的兴。”她总觉得精神不济,老想着回红鸾宫去,她振作精神,好不容易才出宫一次,“翡翠可念了几天了。”
翡翠笑嘻嘻地一撇嘴:“可不是,这宫里还真憋死我了,静兰姑姑还天天找我念经。”琉璃让她说得脸上有了笑意,菊香也笑了,翡翠活泼好动,偏生碰上古板的静兰姑姑,一条条宫规念出来,弄得翡翠哇哇直叫。
不过,说来也奇怪。静兰姑姑却偏偏与好动的翡翠颇有缘分。也难得她们聊在一起。静兰说翡翠很像她多年未见的侄女。也难怪,许是思念宫外的亲人了。
正说着,菊香忽然看见喜禄公公在垂花门外朝她招手。
菊香出去,喜禄公公轻声对她说了什么,菊香神色凝重,走回来时却是一脸的轻松,把湖色披风交到翡翠手中,“主子,静兰姑姑派喜禄来说,宫里有两名宫女突然吃坏了肚子,其他人都看灯去了,怕人手不够,要我带几名宫女回去做个帮手。您和翡翠先去,没事我随后来找主子,翡翠,外面人多,你好好护着主子啊!”
琉璃心想静兰姑姑找菊香回去,想来病势不轻。
菊香这样说无非是让她宽心,疑惑地说“很严重吗?请了太医没有?要不都回宫吧?”她很想回去写写字作个画儿什么的,这念头好象突然充满了诱惑力。
“姑娘只管放心,一切已妥当了。皇上正等着您呢,倘若您不去,皇上必也不去了,这其他的娘娘们就不用想了。”琉璃点点头,菊香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太过任性。
几盏宫灯摇曳,菊香含笑送了安琉璃出了偏殿,喜禄随侍在后,她收敛了笑容,带上几名宫女急匆匆地到红鸾宫去了。
原来宫里不但有二人突然晕倒,紧接着又有两名宫女直说萎靡不振,一下子就睡到床上去了。静兰姑姑见事情有异,又不敢惊动帝后,节庆里怕说是无事找事。
几盏宫灯摇曳,菊香含笑送了安琉璃出了偏殿,喜禄随侍在后,她收敛了笑容,带上几名宫女急匆匆地到红鸾宫去了。
原来宫里不但有二人突然晕倒,紧接着又有两名宫女直说萎靡不振,一下子就睡到床上去了。静兰姑姑见事情有异,又不敢惊动帝后,节庆里怕说是无事找事。
所以才叫喜禄公公来找菊香,一起看看出个主意。
走下偏殿,琉璃迎面正碰上银冷冽,身后跟着的是青风,还有另外一个高瘦的男子,他们俱已是便服。银冷冽摆了摆手阻止琉璃身后的众人行礼,见琉璃一身湖色对襟裙袄,头发低挽,插了一枝玉石花的发簪,俏生生贵家一少妇,点了点头,携住她的玉手,回身对那男子说道:“一习,你来见见皇后。”
一习早已看进眼里,不卑不亢地插手施礼,琉璃客气地点了点头,原来这人是大名鼎鼎的凤栖西关虎贲统领卫一习。他和楚立、青风被称为是当朝三大高手,是银冷冽的心腹爱将。
但是,卫一习向来能文能武,也最能统兵领将。所以,一向爱才的银冷冽忍痛将他遣到了西关,替他好好严训手底下的能人异士。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啊!
只是,没想到会此时此刻见到这个大名鼎鼎的卫一习。是因为楚立辞官而去,皇上让他回来担任暗卫统领吗?听说,皇上已经早封了青风为镇远大将军了,可惜前朝一直风波不断。所以,青风才一直没有述职罢了。
青风眼尖,看见菊香竟不在,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下。宫里会不会出事了?
今夜的灯会就属崇仁坊最豪奢最亮眼,东城是王公贵族聚居之地。
崇仁坊更是宗亲公卿的所在,它的规模是城中之首,商贸贾铺堪称一流,服务皆是王侯将相和他们的内眷们,虽然出入并无限制,可一般的平民百姓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如果他们当中男人能在这里买东西那是非常体面的事,妇人们则以拥有一件崇仁坊东市的首饰衣裙为荣,要知道在这里一件普通的衣裙都是名家手工制作,十两银子起价,是普通老百姓家三月的开支。
今晚却与往日不同,各府门前,商铺门前都挂满了各式的花灯,精美奇巧,流光溢彩,推出的商品物美价廉,无论是王孙公子,还是平民百姓,扶家携口,仕女由家人相伴,或观灯或看如意郎君,才子佳人趁此见上一面以解相思。
街市上是车马轰雷,你拥我挤,却是乱中有序,一列京畿卫禁军有条不紊地挤过,真是太平盛世,富庶京华,荷花灯、芙蓉灯、绣球灯、雪花灯、骆驼灯、青狮灯、判官灯、银蛾斗彩,雪柳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