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或许不明白童华轩的意思,但他周向杰肯定知道。其实他一直躲在童府,就是为了等待华轩的吩咐,现在消息已经收到了,他也就该行动了。
童华轩那些在童府的伙计,其实不是被童华辛给抓起来了,而是周向杰让他们先出府候命去了。在童华辛看来,那些不过是府上的家丁罢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刚留学回来的学生罢了,还没怎么真刀实枪的干过,戒心和部署能力都还不强,还需要一些历练。
周向杰赶到茶楼,跟掌柜的吩咐了一些事,自己就带着个伙计出去了,没去别的地方,就是去了夏家。
“夏老爷。”
“周先生?你怎么来了?”外面的人都喜欢叫周向杰周先生,因为他一直在账房帮童华轩管账。
“是大少爷吩咐我来的,他最近带着大少奶奶去了省城住几天,知道大少奶奶很是想念二老,所以想请二老也去省城玩玩,他也好给大少奶奶一个惊喜。”周向杰笑着说道。
“真的吗?”刚出来的夏奶奶惊喜的问道。
“当然,二老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马上就可以走了,车在外面候着。”汽车是童华轩的,他在省城买了一辆汽车,不过平时都是在去省城的时候用的,在沿江镇他很少会开车,一直都放在一间仓库里,所以知道他有大汽车的人也不多,他本就不是个招摇的人。不过现在正好派上用途了。
夏奶奶是个没什么心思的人,但夏老爷可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女儿要看他们,在沿江镇什么时候看不到呀,非得要去了省城才要看他们,还得大费周章的把他们请过去?
“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夏老爷说道。
周向杰笑了笑说道:“夏老爷果然是厉害,向杰其实也不打算要骗你们,只是怕事情说出来,反而让二老担心。”听周向杰这样说,二老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怕不是他们家枼兮出了什么事吧?
“现在二少爷突然间成了国民革命军,还带了一大帮人把整个童府都包围起来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也被他给软禁了,至于他想要干什么,是为了什么,这个我一个外人也就不怎么清楚了,只是大少爷对我恩重如山,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有危险,我怎么能不帮呢?我知道大少爷最心疼的就大少奶奶,而大少奶奶最担心的是你们两位,所以,我想先让你们离开这,去省城,那里有大少爷的人,是绝对可以照顾你们周全的。至于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我肯定是会想办法救出来的,你们先去省城,他们一定会随后而来的。”周向杰避重就轻的说道。
“不行,我要等我女儿出来再走,二少爷对付的是我女婿,应该是不会为难我们的。”夏奶奶说道。
“他是不会为难你们,但他会拿你们去为难大少爷,如果二少爷拿你们来威胁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那他们就真的逃不出去了。”周向杰一脸担忧的说道。
“那……”夏奶奶也急了,只好看着自己的丈夫,却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意思。
“我们收拾东西去省城吧。”夏老爷说道。
周向杰知道夏老爷还是半信半疑的,他不是个简单的人,自然是不会这么容易上当的,不过既然他答应了去省城,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不过那些都不是周向杰现在该去思考的,他现在就是要做好华轩交给他的事,让童华辛输得心服口服。只是,之后呢?夏枼兮还会原谅他吗?
童家老爷和大奶奶已经有很多天都没有出门了,因为童老爷一直病着,大奶奶也就一直在身边陪着他,但这不代表他们对其他事就一无所知。家里突然之间多了那么多的****,又这么多天都没见到华轩,再加上下人也多少说了一些有用的消息,他们也就大概能知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只是知道又如何?大奶奶在两个不是亲生的儿子面前做不了什么主,老爷又病着。
“老爷,你就放宽心吧,他们小辈的事,我们也插不上什么手,只是华辛这次也真是太鲁莽了,枼兮怎么说也是华轩的妻子,他的大嫂。”大奶奶有些叹息的说道。
“叫人去把华辛叫来。”
“好吧。”
童华辛当然知道父亲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他也知道自己这次做的是有些过分,但是,如果他不这样做,他一辈子都没可能带走枼兮,他不能让枼兮在他大哥这受罪,他自己也割舍不下她。
“爹。”
“你倒也还有脸来见我这个爹?”
“我知道我惹你伤心了,但是我必须带枼兮走,大哥根本就不够爱她,也不够了解她,如果是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不会去怀疑她,绝不会让她受苦,绝不会让她连孩子都保不住,绝不会让她差点连命都没有了。爹,我爱她,明明是我先遇到她的,明明是我先跟她相爱的。”叫他怎么甘心?叫他怎么能够去放手?
“那又如何?她已经是你的大嫂了。”
“我不在乎,我也不想去理会那些世俗,我只想跟她在一起。”
“所以,你是不会悔改了,是吗?”
“爹,对不起,是我让童家蒙羞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童老爷闭上眼睛,懒得再说了,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童华辛转身的时候他说了句:“你大哥不是棵软柿子,你好自为之吧。”虽说两个都是他的儿子,但他始终还是偏向华辛的,华轩那个孩子,从小就孤僻,冷漠,不招人疼。他这个做爹的也确实对他是有亏欠的,不过他该要走的,也都要了,他也就没什么亏欠不亏欠的了。
童华辛从父亲那出来后就去了童华轩那,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是他做决定的时候了。进去时,枼兮正在喝药。
“药这么苦,怎么不叫尚佳那点蜜饯过来?”童华辛一脸心疼的说道。
“以前总觉得这中药是世界上最苦的东西,现在倒不觉得了。”人生比药苦多了。
童华辛当然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如果你当初嫁的人是我,你的人生一定没有苦。”
童华轩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说话的立场,枼兮的苦都是他带来的,他有错,他会改,但他绝不放手。
“她的苦,有我陪她一起尝,她的痛,也有我陪她一起痛,我们才是夫妻,你算什么?”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放手了?”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放手。”
“那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让你跟枼兮相处了这么久,现在,我也是时候把她带走了。”
“你确定你能带她走?”
“大哥,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这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还能做什么?”
可就在这时,周向杰进来了。
“华轩,都处理好了。”
童华轩点了点头,说了句:“辛苦了。”
“你做了什么?”童华辛看向周向杰警惕的问道。
“你去外面看看就知道了。”
童华辛打开门,外面看守的****都倒下了,站着的,都是穿着灰色布衣的汉子。
看华辛的表情,夏枼兮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妙了。
“是我小看你了。”童华辛看着童华轩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放心,你的那些人都只是暂时的昏迷而已。以后生意上的事,我会处理,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要去省城一趟,以后可能就留在省城了,枼兮我肯定是要带走的,有事去省城找我。”童华轩说着,就好像他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兄弟,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为什么要去省城?”童华辛本能的觉得事情不对。
童华轩笑了笑说,“我是商人,生意做大了,当然就要往大的地方跑,好让生意做得更大,不是吗?”他说得无懈可击,但童华辛听着却不觉得理所当然。
“你可知道,我现在的兵力跟省城的兵力是不能比的,去了省城,我就是少尉连长,到时,你确定你还能赢我吗?”
“那这一次,你有想过你会输吗?”
他当然没有想过,他一直觉得他会赢的,但下次不会了,他不会再小看这个大哥了。
“走吧。”童华轩牵着夏枼兮,准备离开,她却站着不动。
她的头微微的向下垂着,一脸坚决,“我不走,要去省城你自己去,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确定?”
“确定。”
童华轩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有些话他不想说,他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糟。
“别闹脾气了,你是我的妻,不跟我走跟谁呀?走吧。”
“我不想做你的妻,我不想跟你捆绑在一起,我不是在闹脾气,也不是因为你曾经怀疑我,害了……害了孩子所以我惩罚你,只是,我再也无法面对你了,离开你不是为了惩罚,而是我再也没有勇气跟你在一起了,因为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你带给我的绝望。那种在黑暗中溺水的感觉,华轩,你是否有过?”
看着她满是湿润但坚决的眼睛,童华轩知道,她可能再也不会依偎他了。
“大哥,放了枼兮吧,算我求你了。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放了她,我愿意只跟她做个普通朋友,只有同窗情谊。”
“自古以来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你嫁了我童华轩,那你就得一辈子随着我童华轩。”
“那好呀,那你就让我死在你面前,让我的尸首陪着你。”
“想死吗?那你爹娘怎么办?我已经让向杰把他们接到省城去了,估计已经到了。如果你死了,我向你保证,他们会马上下去陪你。”童华轩知道,当他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跟他的枼兮之间就再也万劫不复了。她刚才问他什么来着?那种在黑暗中溺水的感觉,他是否有过?刚才还没有,现在有了,只是在水中,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能看到他的枼兮,还能抱着她,这就够了。
“童华轩,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说这话的,是童华辛。
“没错,我是卑鄙,可就是因为我够卑鄙,才能把你最后的一丝希望和念想都断了,不是吗?”
“你断的不只是我的,也是你自己的,同样也是枼兮的。”
“那又如何?嫁娶说白了就是一辈子的交易,我是商人,我可以毁了感情,但不能毁了交易,亏本的生意,我可是从来都不做的。”
“华轩……(何苦这样对自己呢?明明就是为了留住她,愿意去割舍一切,包括自己的感情,包括自己的心,让自己血淋淋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让别人瞧不起你,恨你?这样你很好受吗?)”周向杰欲言又止。
“果然是商人,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爱,原来是我太瞧得起你了。”童华辛蔑视的说道。
童华轩没有理会他,别人怎么看他,怎么说他,都无所谓,只要她还在身边就好。
去省城的路不长,但是童华轩要去的不是省城,而是宁波,明天上午的船,所以晚上,童华轩等人就在茶楼住下了。
巧玉怎么说也算是童华轩的二少奶奶,虽然童华轩心里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因为他不想让他母亲也被牵扯进来。她不止他一个孩子,在她其他孩子眼里,她也算是个好母亲。而这次他也真正知道,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为了那份感情,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呢?
“向杰,巧玉你就别关着了,放她走,离开了童家,以后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这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算了,就当是还月儿的人情吧。”
“那二奶奶呢?”
“你再去童家一趟,去见一见华辛和我娘,就跟他们说,我舅舅一家要迁到广东去了,看我娘是不是要跟他们一起去,反正现在我爹也有大奶奶照顾着。就说我的意思是让她跟着我舅舅一起去广东,不过到底要怎样,看她自己的意思。”
“她们那样对你,你却……算了,我照办就是了。”
他童华轩这辈子若说有对不起的人,那应该就只有月儿和枼兮了,一个死了,一个想死。
推开门,她静静的坐着,药放在桌上,就是不喝,一旁的尚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你先下去吧。”童华轩说道。
“是。”
童华轩在她面前坐下,他试了试药,温的,正是喝的时候。
“为什么不喝药?之前不是每天都喝吗?”
“喝它干什么?我的身体已经好了。”
“陈老中医说你要好好养着。”
“养着?养着给你生孩子是吗?你休想,我情愿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
“孩子是个女人都可以生,但身体可是你的,别跟自己过不去,等养好身体,也好想办法来对付我,不是吗?”
听他这样说,夏枼兮反而觉得自己是自不量力了,自己有什么好威胁他的呢?人家要孩子就可以随便找个女人生,她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嫁,一个娶,一辈子的交易。
她笑了笑,一口气把药喝了,她终于知道,原来这个男人真的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当初就不该爱的,因为他不会爱人,明明知道,可为什么偏偏就是爱了呢?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到我,不过有些事是由不得你的,我们是夫妻,你得时刻记着,因为如果你忘了,我可能会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来。”
“你放心,我不会忘了的,同时我也会记着,这不过就是一场交易。”
“记得就好。”童华轩苦笑,她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把这场「交易」看得有多重要?重要得他可以用一切去换,包括幸福。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童华轩说着就抱着她去睡了。
虽然夏枼兮现在恨死童华轩了,可被他抱着她从来都不会觉得别扭,只会觉得很安心,所以虽然想反抗,但终究是没有反抗。
童华轩很喜欢她这样的温顺,“苦吗?”他问的是刚才她喝的药。夏枼兮撇过脸,没有应他。“你不说,那我就自己试试。”说着就把她放到了床上,吻了下去,夏枼兮猝不及防,他的舌头很顺利的就伸进去了。
童华轩把舌头退了出来,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轻柔的说道:“有点苦,以后还是吃点蜜饯。”夏枼兮想推开他,可是他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压在她身上,她怎么也推不开,反而让他贴的更紧,她甚至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一如既往的,那么稳重,有力,直击她的心房,让她的心也不得不跟着跳动。
“枼兮……”他沙哑的唤着,她知道他动情了,这断时间,因为她的身体还太虚弱,他一直都没有碰她。
“枼兮,好了吗?可以吗?”他们是夫妻,夏枼兮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夏枼兮没有回答,但却闭上了眼,双手搂着他宽厚的肩,童华轩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开心得帷帐都忘了放,就急切的吻上了她的唇,一边吻着,一边脱下她的衣服……
感受着这个男人的热情,夏枼兮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男人是把他们的婚姻当成一场交易的,他明明就是爱她的,很爱,她明明就可以感受到。
到底是她的心太软,还是真的太爱他了,她竟然又一次的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了他?他总是喜欢抱着她,一整夜都能抱着不松手,也不知到他的手酸不酸,正这样想着,童华轩竟突然醒了,让一直看着她的夏枼兮都有点不知所措了。躺在他怀里里,被他抱着,她就能这么理所当然的安心呢?就算自己告诉自己,他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躺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她就会愿意去相信他,愿意去依靠他,愿意去接受他带给她的温暖。
“干嘛把头埋起来?想看我就尽管大大方方的看,我是你丈夫,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过别的男人可不行,你要这么看别的男人,我可饶不了他。”童华轩轻柔的捧起她的头,贴着她的脸说道。
“为什么不是饶不了我?”
“傻瓜,我怎么舍得对你动手?”说着,抱着她就重重的亲了口。
夏枼兮不想惹火他,这个男人太霸道了,知道她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他就不会再压抑自己了,一大早的,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我爹娘真的在省城吗?”
“嗯。”
“可是,你不是要带我去宁波吗?”
“你放心,我们去哪,他们就会去哪,我会让你见到他们的,他们身边现在也有人照顾着,你放心,他们很好。”夏枼兮愿意相信他。
“那我们早点起来准备吧,还要去码头坐船呢。”说着,夏枼兮就准备起来,结果被童华轩给压下去了,“还早着呢,别以为就只有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想逃,你逃不了的。”说着就吻住了她,两个昨晚就已经脱得一丝不挂的人,今天没有一点障碍的就贴在了一起。
“枼兮,昨天说的那些什么交易都是混账话,在华辛面前我想输了气势,才乱说一通的,你别放在心上,你只要记得,我童华轩生生世世爱你,我的孩子也只让你来生,明白吗?”
“华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