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黎明前打响，打破晨曦的朝阳血一样耀眼，流光泄了一地，把世界染成了修罗场的颜色。可惜金乌当空，耀目的红渐渐褪去，雪地上依旧圣洁。两百斥候精确地标出了每一处伏兵的位置，当然不包括秦虎手里的卫队。
围而不攻是代君筹的政策，每一处伏兵都被三倍以上的伏兵包围着，动弹不得。而一行人朝着梁府不疾不徐地前进，奎木狼和斗木獬走在最前面，苏海鹞井木犴在中间，接下来是唐梦里陪着一个黑衣黑帽年轻人，走在最后的是角木蛟。
前几天哈尔滨下了一场一尺厚的大雪，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声音格外的明显，这一行人显然没有掩饰行踪的打算，梁府的大门就在眼前。守门的居然是管家，很显然，梁先生家里所有的侍卫都被派上了战场，现在一个都没有回来。
“相烦通报一声，就说奎木狼一干人等造访梁府。”奎木狼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底气都没有，这一切都是代君筹的安排，近乎盲目的信任迫使他遵从了代君筹的命令，可是紧绷的肌肉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管家笑笑没有说话，接过名帖走进梁府。这个奎木狼不是这一行人的主心骨，每个人都有所紧张，可是最后那个黑衣黑帽的家伙似乎并不担心，只有他毫无破绽。代君筹么？你果然没死。
一袭湖蓝点金的锦缎长裙，一领雪狐皮的大氅，略施薄粉，不饰金钗。这是毕月乌第一次见梁先生时候的装束，一直以来都没舍得再穿。如今从衣柜最深处取出自己的记忆，静静地坐下来化妆。
“坐好别动，我替你画眉。”梁先生把毕月乌的眉笔放在一边，刀锋一闪从木椅劈下了细长的一条，手里的zippo慢慢炙烤将木条烧的炭化，修长的小指假剔去坛棒上的毛刺，便用这炭棒帮毕月乌描眉。
“今天的你真美。”梁先生轻轻地在眉间吹气，娥眉玉柱，樱口皓齿，姿态天然。”走，我们去见代君筹。”说罢挽着美人的柳腰，施施然走出了梁府。
门外的六人老僧入定一般，看着梁先生挽着毕月乌齐齐登场。融雪的轻微爆响，偶尔掠过的麻雀，不知是谁微微急促的呼吸。雪花沾着点点阳光慢慢飘落，不多时众人的肩头就染上了丝丝洁白。
“你果然没死，代君筹。”梁先生看着那个黑衣黑帽的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是内子冷雨婕。”只有在介绍冷雨婕的时候冷的像冰的语气里才有了一点暖意。
黑衣黑帽的年轻人仅用一直左手费力地把帽子摘下来，露出坚定执着的目光。代君筹的脸色有些发白，大病初愈的嘴唇缺少血色，头发有些凌乱，银丝点点，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疲惫依旧是那么熟悉。
“角木蛟，奎木狼，斗木獬，井木犴，苏海鹞，鬼金羊。”枫说道每一个名字的时候都会看一下那个人，梁先生的眼睛随之移动，虽然这些精英的代号自己再清楚不过，可是他依旧十分好奇，能和自己一较高下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鬼医不是阵亡在红晶山了？”梁先生的情报做的也不差，连这样的细节都知道。
“我是他的妹妹。”唐梦里冷冷说道，她一直在抑制着自己的杀气，眼前这个人就是害死哥哥的罪魁祸首。铁骑征尘，梦回故里。哥，我今天要为你报仇。
“琳的事儿，我很抱歉。”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起了梁家的三妹，眼神黯淡下去，浓浓的悲伤弥漫在脸上。
“我们都有罪。”梁先生并不意外，代君筹不仅仅是自己的敌人，还是自己的妹夫。如果没有家族，如果没有纷争，如果没有尔虞我诈，我们一定是最好的朋友，不，最亲的兄弟。可惜，没有如果。
“琳被我埋在了A市城郊的桃树下，她喜欢那里。若是”枫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相信梁先生一定懂自己是什么意思。倒是奎木狼等人大惊，原来主事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居然在和自己的敌人托付后事！他这是要做什么？斗木獬和奎木狼不动声色地越众而出，用身体挡住了代君筹的所有破绽。
“冷雨婕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梁先生顿了顿，“你我之间必有一战！只是我没料到你居然如此胆气，区区七人来访我梁府？未免太小看我梁垣凯！”梁先生说着眉毛一扬，硬朗的线条顺着下颌飞到了发迹，无形的杀气瞬时笼罩了周身三尺，“受死吧！这一仗你输了！”话音未落无数人从各个角落冲了出来，墙头门口，街道两侧，甚至连远处的灌木丛里都趴着几个。
“我不得不说，代君筹你确实很强。”梁先生少有地伸出大拇指朝着代君筹赞道：“赌场的那一局玩儿的漂亮，我心服口服；钱庄一案是你千门大局，我输的无怨无悔；烂尾路的攻坚那是属下办事不利，终究还是我的过错；合纵连横你离间了我梁家几乎所有的盟友，我的确没有料到。”梁先生的眼神越发地明亮，挽着毕月乌的胳膊有些轻微地颤抖。”这么算下来，你赢了我四次。不过我只赢你一次就够了。”
“这场战斗没有赢家，生命的意义不能用输赢来衡量，我们失去了太多的亲人朋友，我们的灵魂因此而扭曲，我们的世界被鲜血洗刷，我们的人生不再完整，我们要背负着命运走到生命的尽头。”枫的声音除了哀伤和无奈听不出其他感情，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似乎在诠释着生命的意义。
“不管你怎么说，这最后一场你还是败了。我认同你的说法，我不是赢家。可是你输了最后一场，放心吧，我会把你埋在桃树下的。我相信琳她爱着你。”梁先生说到最后也忍不住放低了声音，琳是他抓着手长大的，他的悲痛不比枫少。
“这一场战斗没有赢家。这最后一局我依旧没有败。”枫说着抬起头，满是悲戚耳朵眼睛泛着紫光，平静地看着冷笑着的梁先生，“败得还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