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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没有亮子的世界

当唐梦里在天台上找到枫的时候,枫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倒了一地的酒瓶,满嘴的呓语,流出的早已经不是眼泪,血红的液体冲出眼眶,肆虐的悲伤侵蚀着最后一丝理智。枫死死地攥着酒瓶,仿佛那就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一连几天他没有说话,没有哭,没有笑,直到冷冷地看着井木犴把这一场大战的残局收拾完毕,他才悄悄地消失在众人的面前,找到这个熟悉的天台,依靠酒精来麻醉痛不欲生的自己。他需要遗忘,他需要逃避,他需要一个人悄悄的伤口,一个人喝醉。

枫不愿意清醒,也不敢清醒,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一个没有亮子的世界。酒精和宿醉是最好的逃避,没有思考,没有感情,时间也因此而停止,去他世界,去他责任,去他悲伤!可是这样的世界里,同样没有亮子!

唐梦里也受了伤,这时候拖着枫颇为费力。伤口因为用力的缘故重新迸裂,一股热流从伤口处缓缓渗出,淌进了心里,再从眼眶溢出。出生在唐门的她本来对死亡司空见惯。然而不知道怎么的,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在地上的时候,唐梦里感觉到了心痛。尤其是看着枫一个人独醉在天台上的时候,唐梦里终于明白了那一份不曾体悟的感情。唐门的弟子是没有感情的,他们懂得如何压抑自己的情绪,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表情,甚至做过灭杀感情的训练,然而在枫这里,唐梦里第一次找到了作为一个人应有的种种体验,失去朋友的绝望是那么的浓烈,那么的忧伤。

明明前几日还一起开玩笑的朋友现在就只剩下没有燃尽的残躯,剩下一段留在大家心中的记忆,剩下一个名字,一把属于他的武器,仅此而已。人类果然脆弱的如同美丽的水晶,挫折总是伴随着梦想的破碎与生命的终结,如亮子,如唐征尘,如点点,或许自己也是一样。死亡离江湖并不遥远,江湖人不怕死,江湖人怕的是没有同伴,没有目标,没有信仰。黄土一抔马革裹尸是江湖人的归宿,可若是不能找到自己的追求和信仰,江湖依旧在,自己却不知道迷失到了何处。

唐梦里现在明白了昔日的鬼金羊唐征尘为什么奋不顾身地帮代君筹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思考,战场上没有代君筹与二十八宿,只有兄弟与战友。彼此的信任决定了我们敢放心的面对最凶残的敌人,因为后背的方向有兄弟在守护,袭来的暗箭有战友来挡,突发的危险用生命来扛。枫吸引人的或许是他给大家的理想,或许是他给江湖的希望,或许是他的信仰,他的道义,但对于唐梦里来说,枫让这个缺少温暖的世界多了几分人情味,于是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她是个女人,她不需要强调那么多的江湖大意,女人的感觉总是第一位的判断依据,对枫,对代君筹,她的感觉很温馨,很安心。

把满身酒气的枫轻轻地放在床上,唐梦里转身把自己还在淌血的伤口处理妥当,又拧了一把热毛巾,帮枫擦了擦脸,冷不丁被枫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枫总会在不清醒的时候抓住点儿什么,上次抓着点点的手睡了一宿,现在想起点点,唐梦里忍不住一阵心酸,那个甚至都抓不住爱情的孩子有着最善良的心,微笑,旁观与奉献就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词,笑着陪枫走完了自己的一生,静静地旁观着枫与琳的爱情,为了情郎奉献了自己的生命,点点一定也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只不过大家看到的总是一个微笑着的开心果。那双令人宁静的紫瞳现在依旧陪着代君筹,替枫看清楚这个难以辨识的世界。

“不要再离开我丫头。”枫如同呓语一般的吐出这几个字,留下的便是一夜的死寂。唐梦里任凭枫抓着自己的手,抱着枫靠在床头,终于沉沉地睡去。

等唐梦里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枫的大床上盖着被子,而这张床的主人并不在屋里。等她找到他的时候,枫正背着身在阳台上抽烟,一支接一支。袅袅的青烟带走了枫的颓唐,转过身的枫眼睛里依旧是化不开的伤感,然而却明亮的没有了昨日的迷茫。

他是枫,也是代君筹,他还是亮子的兄弟,他得把弟兄们没来得及做完的事儿办完,他得继续走下去。他可以悲伤却没有权利沉沦其中,他得对自己的承诺负责,对自己的信仰负责,对活着的和死去的兄弟负责,对他们和她们负责,对这个世界负责。他是代君筹,他是枫。

“昨晚又累的你没有睡好,真是抱歉。”枫挂着一丝歉意的微笑,唐梦里挂着的很眼圈让他颇为自责。

“没什么,你没事了就好。”看着恢复正常的枫,唐梦里说不出的高兴。

“外面客厅里有早餐,吃过以后好好休息吧,过几天有的忙了。”枫欲言又止,他现在不想把这个姑娘牵扯进战局了。

唐梦里冰雪聪明,从枫没说完的话里领悟了不少的东西,这时候柳眉一扬,俏脸带怒:“我是你妹妹,我还是二十八宿中的鬼金羊!”唐梦里死死盯着枫的眼睛,紫瞳里映出自己的俏脸,“就算是战死沙场也比凄凄惨惨地死在闺房里强。”

这答案倒真是在枫的意料之中,摆了摆手枫不想再说什么,却在唐梦里推门出去的一刻小声念叨了一句:“那么答应我,别再和他们一样弃我而去。”说完自顾自地拿起文件,再也不看门外。

唐梦里推门出去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句真情流露,心中五味陈杂。她不是非要上战场不可,哥哥死了,点点死了,连亮子都为了枫丧命了,下一次能保护枫的该轮到我了吧,虽然自己并不强大,虽然自己不过二十出头,可是他在意我,或许爱着我,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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