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有十日,我暗下祭奠长姐之事半点风声没有透出,就那么一直沉了下去,仿若虚无。宫中也一直很安静,后宫更为异常的静。我也笑自己,可是与蒙氏斗惯了,她突然消失倒觉得后宫少了些什么。只是这个想法并不久时,越是安静,越代表着不静。后宫少了个蒙氏,还有更多比蒙氏更阴毒的,我总感觉她们已经在筹谋着慢慢向我靠近。
蒙氏去后,含惜心情也渐渐好转了,人也比从前爱说笑了,好像什么都随着蒙氏走远了。这也算是件好事了,我总还是想看着她开心的。只是对于淑妃,皇上总是念及她是三阿哥的生母,也为的做个样子给后宫众人看着,告诉她们淑妃本是死刑,却因坦白说出了实情而从轻发落,便只给了一道圣旨打进了冷宫,可真真是便宜了她。只是她虽完好的活着,但还是失去了最重要的,皇上另有一道旨意,便是她终身不得见三阿哥。这是何等的折磨?或许我也不亏,这才是比死更大的惩罚。
“姐姐,如今天气愈发好了,春日里的金腰儿、蓬莱紫,还有那琼花及白玉兰,都开满御花园了。虽说咱们承乾宫也有白玉兰,但却没有御花园色更鲜多。姐姐月份大了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不如咱们叫上黎妃娘娘一同去逛逛可好?”
含惜说的兴致勃勃,我虽不想无事出承乾宫,但也不忍拒绝了她,只好笑着点点头道:“只要你开心就好。”再吩咐着喜儿:“去请黎妃娘娘吧!”
喜儿鞠身道:“是,小主,奴婢这就去。”
春二月的天不冷不热,风和日丽,清风吹着,含了琼花的淡淡香气,含了春草枝叶的清新,嗅着无比惬意。
宫中最茂繁的是玉兰、牡丹、桂花、梅花及翠竹等诸多寓意为富贵吉祥,平平安安的花种。只是逢时不符,开的不甚多,倒是御花园中的金腰儿,随眼可瞧见,金色瓣子在阳光的照拂下,处处生辉,随风扬起两三瓣,落与眼下,再被吹起远流走,也算是一道春日美景。而我除了秋海棠,偏爱白玉兰,不禁折下一支拿在手中,黎采撷柔笑着道:“这白玉兰承乾宫满处都是,妹妹还没瞧够呢?”
我柔脸倾斜含着笑看向黎采撷道:“白玉兰洁而美,花身也干净利落,不带刺芒叶茂不繁不累赘,有些少的衬托反而更美。”
含惜也道:“姐姐说的可是那初入宫中的后宫女子们么?只是……”
含惜话顿了下,黎采撷接道:“只是啊,慢慢就变成琼花了,簇拥在一切挤的看不清一个,俗了,最后能成金腰儿的却太少了。”
我婉婉一笑:“姐姐妹妹的真是懂我,呵呵,不过是借物感叹罢了。”
黎采撷忽然有了些惆怅,笑的有些不对味,像是自伤,声音亦低沉:“再有三个月妹妹便要临盆了,以后妹妹前程似锦,只怕姐姐这辈子也不能有这样的好福气了。”
“姐姐还年轻,话可是说的早了呢!”
黎采撷笑而不语,我有些累了,正打算走到前面亭下去休息片刻,却瞧着前方蓦地两名宫女跑了过来,见着我们只匆匆行了礼便跑了过去,那方向似乎是向着太医院的。
我看着人慌张的模样,又瞧了瞧她们来时的方向,看向黎采撷道:“姐姐可是猜到什么事了?”
黎采撷眼也看着那方,冷淡着口气反问道:“你不是也猜到了?”
我轻轻一笑:“来的真快。那姐姐猜到是谁了吗?”
“静观其变,迟早知道的。”
含惜似懂非懂,不禁问道:“姐姐们可是说的余贵人?”
我与黎采撷相视一笑,谁也没说话,而是直接转身回了承乾宫。
我早知道余贵人的孩子会留不住,看今日这情形,八成是那出了事,现在静等着消息便可。也让我不觉想到自己的孩子,她现在还算是安全的,但我还是害怕着,只要她不落生,这种害怕就不会消失,宫里防不胜防的,我吃的亏还少么!
傍晚时候便听着了消息,余贵人竟被淑妃灌下一碗红花,我闻此心下震撼,亦是惊骇不已。她一个废弃入冷宫之人,何以有如此的包天大胆?她该知道皇上留她一条命的原因,却还不思悔改的犯下这般天理难容的大错。当真要毁了三皇子么?她就这般恨皇上恨他的孩子?她都已经如此了啊!
待心惊过后,我才惊觉不对之处。她便是要害余贵人的胎儿,何苦亲自去端那碗药?何苦大白天的冒险?收买几个宫人不才是暗下黑手的基本之道么?她竟如数弃之,看来是抱了必死决心。她想死?她竟然想死?当初若非是保命,她岂会出卖蒙氏?而今竟想要死?到底是如何的力量使她有了这个令人不可置信的意念?
我心下总是难以平复的,那是红花啊,余贵人此生都会因此断后,对一个女人来说,人生最爱莫过于无后不能为人母。尤其这寂寂深宫之中,若没有皇上的宠爱,再没有一儿半女承欢膝下,此生废矣。
我喉间竟一时有些赌的难受,不觉用手去捂着。今日是余贵人,我她日可有会那么身不由己不能自救?
淑妃不会无故做这样的事情,必是背后有人指使。蒙氏已死,谁会这般好的利用一个废棋子呢?太恐怖了,那人竟真的比蒙氏还要狠。
“这宫中生存真的是一刻都不能松懈,否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脸色有些苍白,瑾秀叹息道:“余小主以后可要怎么办呢?她也是将门之后,多少该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怎么就被人强制着灌下了那碗红花?真是造化弄人。”
将门之后?功夫?
我蓦地一惊,她莫非是……我如何也想不通,她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才顺了淑妃的意?她到底为什么?疯了么?宫中哪个女人不想要有一个皇上的孩子来做倚靠?而她如今的身份日后必是妃位之人,如何能有这般想法?真真是荒唐又不可置信,若是我猜错了,那便只能说是淑妃用了极刑使余贵人无可反手。
总之,这件事情真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深夜时候,我端坐在窗前无眠,瑾秀与舒儿在一旁侍奉着,我神思四下游走之时,瑾秀蓦地说道:“小主,蓉妃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