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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星空(中)

那时候,未来遥远而没有形状,梦想还不知道该叫做什么名字。

我常常一个人走很长的路,在起风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一片落叶。

仰望星空,我想知道:有人正从世界的某个地方朝我走来吗?像光那样,从一颗星到达零一颗星。

后来,你出现了,又离开了。我们等候着青春,却错过了彼此……

林薇边读着图画,口中念着和图画在一起的文字。

去年生日,爷爷送给我一只小象。有时候,小象会变成大象。六岁以前,我跟爷爷奶奶一起住在遥远的山上,那里夜晚的星星好大,好亮。

那时,我好想念住在城市里的爸爸和妈妈。现在,我好想念住在山里的爷爷和天上的奶奶。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变得好安静好安静。我常常关上房门,躲在自己的世界里。

妈妈的工作很忙,朋友很多。上次她从国外出差回来时,送给我一只可爱的小猫。

有时候,小猫会变成大猫。我爱妈妈,妈妈也爱我,但是她不了解我,我想我也不了解她。

虽然我也有一些朋友,却仍然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孤单。

在学校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可是我从来不说。我外表很酷,其实内心很脆弱。有时候我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别扭。

爸爸总是在讲电话,他的每一通电话好像都很重要。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想对他说,他大概也不晓得要多我说些什么吧。

他们有时候还好,有时候吵的很凶,有时候都不说话。

我常常偷看别人的家,看看别人都在做些什么?

前些日子,老婆婆家搬来了新住客。这样也好,以后她就不会闲的发慌,整天看电视了。爷爷一个人住在山上,应该也感到无聊吧。还好爷爷喜欢画图。

他常说山里的星星像梵谷画的星空一样美丽。

冬天过后,爷爷生病了。他在医院打电话给我,说整夜咳个不停。

我很想去陪她,但爷爷要我好好读书。

圣诞夜里,一声声刺耳的电话,把大家从梦中惊醒。我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我没有去参加爷爷的葬礼。我不喜欢在别人的面前流泪,爷爷看到我哭也会难过的。我想要独自一人,用自己的方式,跟爷爷说再见。

一个寒冷的夜晚,我从梦中醒来,听见有人在唱歌。

我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孩,躺在老婆婆家的屋顶上,对着漫天大雪轻声歌唱。

他那快乐自在的模样,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

……

学期开始,班上转来一个新同学。自我介绍时,他只说了名字,就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他非常沉默,从不主动跟人打招呼。

同学都觉得他是个怪胎,我倒觉得还好。我自己有时候也不喜欢说话。

开学很久了,他还是独来独往,隔壁班有些同学看他很不顺眼。

我常常看见他窝在书店角落安静地看书,完全不理会周遭的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在这里哪里遇见他,他看起来就跟我一样孤僻。但我比他幸运,因为我会变魔术。

每次下雨他都不带伞,看他一个人在大雨中奔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到有些美丽。

他总是拒绝别人的帮助。仿佛离开人群才会感到自在。

他像是一颗种在迷宫里的植物,从不在乎迷宫的出口在哪里。

而我却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渴望飞向辽阔的天空。

有一天,我遇见一群同学在暗巷里欺负他。我最痛恨这种不公不义的事了。

虽然我们两人都受了伤,但我想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放学后,我们一起去医院换药。他告诉我他爸爸是个船员,长年不在家。他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他妈妈有两份工作,白天夜晚都在上班。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对鱼说话。他替街角水族店里的每一只鱼取名字,他们都是他的朋友。

放假时,他常常往山里跑。他是野外求生高手,可以一个人在深山里度过好几天。

他的窗正晚亮着光,有时候是暗夜里海上的灯塔,有时候是掉落人间的星星。

同学们开始在背后对我们指指点点,但我们一点也不在乎。

学校功课的压力让我们常常想逃跑,却不知道套去哪里。

他的成绩很差,看他每晚熬夜,实在不知道他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我们常常无所事事的游荡,有人陪伴的感觉真好。

我渐渐懂得他为什么喜欢淋雨了,那让人同时感到迎接自然又挣脱扎绑。周末时,我们常做火车去海边港口,他总是紧握望远镜,专注地看着一艘艘远方的轮船。

说他常常搬家,搬来搬去都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家。如果可以像鱼一样自由自在,就不用烦恼了。

窗外的烟火好热闹,屋子里却冷冷清清。

有一天,他心爱的图画本突然不见了,天黑后,我们才在校园角落的大树上找到。

城市的天空越来越看不到星星了。

昨晚一群在街上闹事的人打破了鱼缸。我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蹲在街边,脸色苍白地伤心哭泣。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听了。

走吧,我们离开这个城市。

我们走过城市,我们走过村庄,我们走过黑夜,我们走了很远的路。我们来到森林深处,那里是爷爷的小木屋。

……

爷爷好像只是出门散步,马上就会回来似的。

这个窗户可以看见最灿烂的夕阳。这个厨房可以看到最快乐的笑声。

等浓雾散去后,就可以看到最美丽的星空了。

回家后,我生了一场大病。那段昏沉的日子里,我不断梦到一只鲸鱼,缓缓地游过大海。

上学后,我才知道他已经转学了。

老婆婆说:“他爸爸的船停在南方的港口,这一次好像终于要将他们一起接走了。”她对我露出神秘的笑容,坚持要我去看他的房间。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魔术师。

春天的早晨,不知道谁送来一只小狗,在门口汪汪叫。这一次,小狗没有变成大狗。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但我永远记得那年夏天最灿烂、最寂寞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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