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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抹不去的悲伤(1)

云浩被仆人请去处理事务,语彤无所事事在园中游荡,只见前面一片百花盛开,传来阵阵清香,一个身材纤巧的婢女正在修剪着枝丫。

那婢女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叶,便如透明一般。满身尽是秀气。语彤心道:“想不到唯贤堂内的侍婢,也这般一美至斯。”其实她还未见着这婢女的面容,但这曲巧玲珑的身段,加上纤纤玉手,单看背影,也定是位可人的美女。

那婢女修好花枝,抬起头来,见到身后正在注视着她的语彤,不由惊奇地“咦”了一声。

语彤一见婢女的容貌,也是一愣,这女孩儿与她年纪相仿,好生的面善,似是在哪里见过。

“你是……”语彤问道。

那女孩儿先自我介绍了,“我叫晴岚,请问姑娘芳名,我好似在哪里见过姑娘?”

语彤略一思索,想起来了,正是她初到南汉国,与少卿一起在茶楼中遇到的卖唱女,阿龙还在那里帮助她们教训了一帮恶人。

当下便开心道:“我记得了,两年前我们见过,在中堂镇的茶楼里,我叫上官语彤。”

晴岚经她一提,也回忆起来,两人虽未曾相谈过,但却彼此记忆犹深。

语彤欢欣不已,不经意间,就在古代结识了这么多的朋友,实在是三生有幸。

两人一见如故,语彤才知道上月晴岚的父亲过了世,她无依无靠,途经唯贤堂,听人说起这里皆是忠义饱学之士,自己虽不懂文墨,但一直钦佩文人才子,所以便来投奔了唯贤堂,做了一名婢女。这月余来,堂内上上下下的主仆都待她很亲厚,她愈发觉得来对了地方。

语彤见自己的伙伴越来越多,心中喜不自胜,拉着晴岚聊了许久,直到清妍过来唤她,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坐在马车上,语彤见清妍微蹙着眉头,似有不快,忙问她今天与少卿谈得如何。

清妍一直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从不避讳对自家姐妹倾吐自己的情怀,当下道:“少卿历来是个心系天下的人,我敬他爱他,却也不敢随便表露心迹。今日他似有心事,没有与我多倾谈几时,我这心里依然是惴惴不安。”

语彤道:“许是又有什么事务缠身吧。你也知道他是个隐忍之人,什么事都藏在心底,多跟他谈谈心,他释然了,也就愿意吐露心迹了。”

清妍自嘲道:“向来只有男追女,叫我如何开得了口。”

语彤道:“这有什么,只要是自己认定了的,就不要让他错过。否则,岂不是追悔莫及?更何况,像你这样有着剑胆琴心的女子,又有几个男人不为之倾倒呢。”

清妍笑道:“就你说得最好听。”

隔了几日,语彤邀了少卿云浩到清淼阁一聚,说是久不闻少卿与清妍的琴箫合奏,今日定要他二人再次献技,让大家一饱耳福。

一曲终了,语彤故意叫上云浩到园中赏花,留下清妍和少卿尾随其后。

清妍与少卿在回廊中慢慢走着,少卿忽道:“近来见云浩语彤二人神神秘秘,不知在捣些什么鬼。”

清妍笑道:“他二人性格相似,又志趣相投,自然常常都伴在一起。语彤家世堪怜,无依无靠,若是有了云浩的照应,便让人放心了。”

少卿缓缓点头道:“不错,云浩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清妍道:“其实身为女儿家,又有谁不想能找到同心之人,可以举案齐眉,共偕连理呢。”她眼波流转,柔柔地看着少卿。

少卿似有些不自然,“乱世动荡,同心之人可遇而不可求。即使两情相悦,身为男子不能为爱人遮风挡雨,谋求一处安居之所,也有负红颜的深情厚义。”

清妍忍不住道:“那少卿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了么?倘若有人倾心于你,你……又会怎样?”

少卿叹道:“当前危机重重,我一不小心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又怎敢有其他妄想呢,更不消说累及旁人了。”

清妍冰雪聪明,又怎会不知他言下之意,只是不知他是借口托辞,还是真的尚无儿女私心。

两人行至园中,见语彤与云浩正在放风筝,语彤雀跃不已,不时发出一阵欢声笑语,忽然风筝的线断了,飘飘地落到了屋檐上。

云浩武功不济,见少卿出来,便要他帮忙取下风筝。少卿微微一笑,双足一点,踩着假山上的石块,向楼桅上跃起。但见那山石却猛然一塌,少卿猝不及防,顺着楼桅滑下,胳膊顿时一片紫红。

清妍与语彤皆大惊,语彤一个箭步上前,抓起他的手,心疼地道:“你没事吧,还伤着哪里没有?”

清妍与云浩见状,均是一楞。语彤顿时脸色绯红,“我去拿药水。”便低头走开了。

拿来了药水,语彤又推说自己不会包扎,请清妍照顾少卿,自己便躲到了一旁。

云浩也跟随出来。“你这点心思,看来这下是瞒不住了。”他一副意味深长的笑脸。

语彤沮丧道:“你就别取笑了。是,我是喜欢少卿,可我们根本就不般配嘛,我也只是偶尔想想而已,不像清妍那样情深意重。”

云浩笑道:“理解理解,你和我的心思,其实就是一样的。对吗?”

语彤感激地点点头,片刻又道:“你要答应我,绝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不能给清妍说,更不能给少卿说,知道吗?”

云浩应允。两人转身,却见清妍正呆呆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云浩与少卿离开后,语彤心事重重地回到房中,心烦意乱地玩弄着裙带,不知道如何向清妍解释。

半晌,不见清妍进来房里,语彤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径直来到清妍的房间,只见她也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

语彤轻轻走到她身边,“清妍!”

清妍抬头,微笑道:“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

语彤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呐呐道:“清妍,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事情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那样。”

清妍道:“你又何必这样苦苦压抑自己呢,就如你所说,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没有任何错的。”

“但是,我真的不似你那样用情,而且我从来没想过会跟他怎么怎么样,我只是很单纯的一种……崇拜吧。像偶像那样,只是偶像,你明白吗?”她很急切地想让清妍理解。

清妍见她那慌张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你我情同姐妹,本来就是一样的性子一样的志趣,如今喜欢上同一个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你不应该这样。”

“清妍,我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反正我是永远都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的,如果遇上与我般配的人,我会很快就忘记他。”

“知道了,我不会介怀,其实你在这里退让不已,又何苦呢,我们都不知道少卿的心意。”

“少卿只是一时还在迷惑中罢了,他早晚会知道你对他的一片痴心。”

“好了语彤,你怎么越来像个小孩子了。”清妍笑道。

语彤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清妍。”

943年,刘晟开始对他的一班兄弟痛下杀手,如少卿所说,第一个遭殃的,竟然是刘晟的兵马大元帅刘洪杲。

五月,刘晟让刘洪杲入宫说是要有事相商,那刘洪杲还算是个人物,知道死到临头,便沐浴更衣,在佛前拜了几拜,说上一句已经被许多帝王说过的话:“求佛祖保佑,来世转生,莫生于帝王家!”之后入宫,以擅用兵权之罪被杀,尸骨无存。

少卿听完云浩的叙述,忧心忡忡。目前刘晟最大的威胁,便是越王刘洪昌了,刘岩在世时,一度有心立刘洪昌为太子,只是碍于刘洪度为长,终弃所想。然而这刘洪昌宽厚有礼,深得众心。刘晟一日不除刘洪昌,帝位一日不稳。古往今来,非正义之举得到的帝位,哪一个又不是整日草木皆兵呢。

云浩道:“下朝之后,刘洪昌便相邀到他府上一聚,我称有要事未允诺他,他却不依不饶,又约了改日让我过去。”

少卿道:“你现在经历两朝,仍能独善其身,可见是个识时务之人,刘洪昌当然没有理由不拉扰你,之前我二人那些进谏,相信他也知晓不少,识到我唯贤堂仍有举足轻重之作用,当下,我们已是进退两难啊。”

云浩道:“照刘晟的为人,估计不会放过刘洪昌了,但也许又没那么快。我们确实是进退维谷,不知如何表明立场了。”

少卿道:“看来只能虚与委蛇,牢牢站在中立之位,一方面可以与刘洪昌交好,但不可言深。一方面又暗地多与刘晟接触,一时半会,应该可以站得住脚。”

云浩叹道:“刘晟才封了我的名号,称我为居安侯,恐怕也是一直认为我懂得明哲保身,对他无甚威胁罢。”

少卿笑道:“那你就好好的安居乐业,少去干涉他兄弟间的杂事吧。”

说话间,腾逸走了进来。他刚去了趟广西的贺州,完成任务后就急急赶回来。

少卿道:“腾逸,你日夜兼程,多有劳累,快先回去歇息吧。”

腾逸满面春风道:“本是想明日再来向两位公子复命的,不过在路上遇到一位知己良朋,大家都是习武出身,一见如故,他也有意投在我唯贤堂下,所以,就心急带他过来了。”

云浩欣喜道,“还不快快请他进来。”

腾逸遂向门外唤道:“文翰兄弟,你进来罢。”

少卿见到此人,不由暗暗赞叹,只见他高大英挺,体形极佳,虎背熊腰,充满了男性的魅力。两眼更是精光闪闪,额头高广平阔,眼正鼻直,两唇紧合成线,有着说不出的傲气和自负。如此俊俏风流的人物,实在是生平仅见。

云浩一见也是喜欢至极,唯贤堂的武将之中,还没有谁的气势有他这般的英武不凡,他只是在这里随意一站,眉宇间的锐气便已锋芒毕露,教人自惭形秽。

腾逸在一旁介绍道:“这便是我兄弟,山西太原人氏,许文翰。”

云浩与少卿站起身来,云浩抱拳道:“许兄弟果然是人中龙凤,英武之气直当年的西楚霸王,唯贤堂若有许兄弟相助,何愁不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来!”

文翰微微扬了扬嘴角,作揖道:“在下一介莽夫,只不过是孔武有力罢了,能为唯贤堂所用,是文翰的福之所至。”他举手投足彬彬有礼,实不像是一般的山野村夫。

几人一齐坐定,云浩命人奉上酒水,为腾逸与文翰洗尘。话语间得知,原来腾逸路过中堂镇时,见文翰独自一人隐居于此,他身手不凡却似有重重心事,一番机缘巧合,两人成为朋友,才知文翰也是郁郁不得志,恨不能为国家一展抱负,当下便告知了唯贤堂的名号,文翰也略有所闻,便答应腾逸随他来到这里。

云浩道:“正所谓将遇良才,如今唯贤堂是如虎添翼,日上中天,文翰、腾逸,有你两员猛将,我与少卿深感其幸,先敬两位一杯了!”说罢仰头一干而尽。

少卿也随着敬了二人一杯,他说话不多,只略为问到几句,却句句都是在深入地了解文翰的为人,文翰觉得他城府不浅,应当才是这唯贤堂真正的主人,但不知为何,众人皆是为云浩的马首是瞻。

少卿其实也觉得文翰有些深不可测,他一身傲气,却太过锋芒,不像是甘心隐居世外的人物,另外,他虽然嘴角微有笑意,却永远都是轻蔑与不屑的神情,他没有腾逸那般火样的热情,也没有展鸿那样的蓬勃朝气,更没有江符虎一样的忠厚之相。总之,他应该是个不甘于随意屈居人下的人。还有他神色里那不经意露出的一丝落寞。

如今兴王府风波涌现,少卿不得不防,那刘晟多疑,听闻手下还有一班江湖人士的心腹,派遣一两个深入民间一探究竟,也不是不可能发生,更何况现在刘洪昌与他两势相当,他定然是步步为营。

酒过三盏,众人皆自散去,腾逸带领文翰来得厢房,嘱托了几句,道了别,便回身离开了。

文翰慢慢环视了一眼这厢房,便坐在床榻之上,脸上几乎要僵硬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只留下了之前那些许久都没有抹去的悲伤。

有多久没有离开中堂镇了,从他一个人开始,大概快一年了吧。在山中遍寻了语彤数月,都没有任何音讯,他忽然想到,也许语彤没有死,那么她一定会再回来这里。于是,他继续留在山村里,期待着某一天她的出现,就算是过着这一个人的孤寂生活,他也愿意就这样继续等待。

直到那一天遇到腾逸,他的一番话又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于是,他终于愿意随他走出山村。可以投到忠义之士的门下固然是好,但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语彤了。一想到这茫茫人海,从此两人无缘再见,他就禁不住的痛彻心扉。

清妍突然接到修书一封,原来是失散多年的叔父又回到了老家,让清妍回去探望。于是语彤便与清妍一起,向河南的老家郑州返去。清妍说得对,也趁此机会抒展一下情愁,放开一切轻松一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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