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半掀眼皮看她,幽幽地勾出一抹奇异笑意,“我本就是个将死之人,早一天或两天,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可对你,那就大大不同了;现在你已经吸入了大量的无名香;你就算再有手段,这会也没有机会再杀我;你不用杀我;我也不会杀你在乎的那个人;不过,你得乖乖嫁给宁楚。”
少女气恨之极,暗地咬了咬牙,绝色脸庞之上,却还是镇定自若,含几分明丽笑意,不过,她锃亮的眸子却一直盯着皇帝;她似乎想通过这样惊人的亮色令皇帝信心动摇。
不过,她的算盘打错了。
宁澈可是个老奸巨滑的人物;又岂肯与她一直对视;给她这样的机会。
东方语在心里将宁澈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了千百遍也不觉解恨。
可面上,她仍在微笑,见他不肯看她眼睛,那一对眸子便滴溜溜地转动起来,“陛下,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么做,有失身份么?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卑劣得人神共愤的手段,你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跟江湖宵小一样的用呢?这事若是传出去,你的面子该往哪搁呀!”
皇帝沉沉地冷哼一声,“哼,成大事者历来不拘小节;我今日会对你用上无名香;也是为了成全宁楚与你的日后;就算传出去,也影响不了我的声誉;再说,日后你与宁楚琴瑟和鸣意气风发之时;一定会感激我今日的卑鄙手段呢。”
东方语闻言,除了瞪大双眼看他;当真气得语塞。
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比宁澈更厚脸皮的。
十八年前,他是不是也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对待她老妈梅如歌呢?
正想着,她忽然惊悚地发现;宁澈将她押回之后,居然一直都没有问她关于身份的问题。
皇帝一番得意言语,看东方语惊愕失语;立时唤了一声,“来人,带她下去换上嫁衣。”
换嫁衣?
这老头说真的?
难道现在就要逼她嫁给宁楚?
可宁楚不是还在五百里之外吗?
东方语心下一沉,诸般疑问霎时闪电般掠过。
皇帝一声吩咐,立即便有宫女走来,将东方语带往殿外。
东方语已经浑身乏力,只得神智清醒地看着自己被两名有力的宫女架着往外走。
“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不是说你让人调查过我的身份,证实我是……”
她那低若蚊叫的声音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因为她悲催地发觉,她以为自己叫得大声;其实她的声音连她自己也几乎听而不闻。
她一路跌跌撞撞被宫女架着往外走;心里却大恨如海。
东方语觉得她在这里这辈子一定跟太子这个身份的人犯冲;在东晟,为了那一块凤血玉,她曾被东晟太子挟制住,差点被逼成了风络的侧妃;在蛟玥;还是因为受制于人,而要被逼着要嫁给宁楚;不过这回逼她的人,换成了太子的老子而已。
东方语就这样满心悲愤地被人架走了;还是架着被逼去穿嫁衣。
皇帝看着她身影渐渐消失之后,慢慢咳嗽了起来;一直咳到吐出一口暗红的血,咳嗽才又慢慢静止了下去。
“来人,立刻传令到礼部,让他们按照太子大婚的规格,到太子府布置喜堂新房……”
宫人虽然震惊他这句话的内容;但这些留在建安殿的宫人大都是宫里的老人;都知道少说话多做事才能活得更长久的道理。
所以,绝大多数时候,他们只需在主子吩咐的时候,带两只耳朵来就够了;至于嘴巴,能够闭多紧就闭多紧。
宫人将皇帝的命令一字不漏地转达到礼部尚书耳里;然后,礼部各大小官员便在一片手忙脚乱中,开始为宁楚筹备一场莫名其妙且诡异的大婚之礼。
按理说,皇帝昏迷数月皇后与周德亲王应该控制了皇宫内外大半势力才对;但事实却并非如此;皇帝自有只忠诚于他的力量;那些力量向来隐秘,除了皇帝之外;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眼下,正是因为那批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力量;他们秘密将东方语追押返回皇宫,又秘密传令五百里外到宁楚手里。
就这样,皇帝以近乎瞒天过海式的手段,将东方语拘押在宫中,还一边命人到太子府布置喜堂新房;他却还能将这些消息完全对外界封锁;就连居住后宫的皇后对此也一无所知。
皇帝缠绵病榻,却还一手遮天以这种强制式的手段,替宁楚操办大婚事宜。
礼部尚书在他的死命令下,居然在短短几个时辰就将太子府布置得一片喜气洋洋。
而在这几个时辰内,东方语像具没有自主意识的木偶一般,被宫女摆来摆去,试着穿这样;试着戴那样……总之,一切步骤都按照太子大婚的规格,有条不紊地紧张进行着。
尽管东方语心里对宁澈恨得要死;可对于他治下这些宫人们做事的效率,她却不得不从心底里生出佩服。
想想,太子大婚;她这个“未来太子妃”从头到脚所用到的东西是多么的奢华繁复;除了有现成的,可以让她直接试穿试戴之外;还有一些需要赶功的。
可即使赶功;这短短几个时辰,那些手巧的绣娘与宫女们,硬是用一流的技术一流的效率做出了一流的东西来。
她被宫女们人偶般推来搡去;心里却不免对眼前所见所用的物品啧啧称赞。
而那个自从与她一道被押回宫之后就分开的墨白;按理说,这时已是月圆后次日的傍晚时分,他暂时散去的那些功力这时也该慢慢回归他体内了;但是,宁澈那个老皇帝;人虽然老了;可心却并不糊涂;他非但不糊涂,有些方面甚至精明得让人觉得可怕。
就好比在对待墨白这件事上;他虽没有亲眼看过墨白,可他却从那些押他们回宫的人口述的情况中,便嗅出了其中不对劲。
所以,他让御医们为墨白做了特殊贡献;这贡献自然是用药压制住墨白的功力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东方语此刻躺着高床软枕;若非全身软弱无力;她会觉得这温暖的床舒适的被褥实在是冬天最好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