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恨自己刚才为什么突然多嘴;明明都知道这位主子平素行事乖张,手段毒辣,根本没有人能猜得透这位主子想些什么。
他却对主子的行为起了好奇。
事实证明,好奇心太重,绝对不是好事!
瞧他现在的下场就知道了。若他不能在一个时辰内给出主子满意的答案,他以后只怕都不会再完整了。
一个时辰,随从在心里哭死。
他在马背上对那锦衣男子拱手作揖,随即策马而去。
空气中,似乎隐约可闻他低低呢喃的声音:“一个时辰……一个时辰……”
锦衣男子坐在马上,悠然回首望了望染了垂暮一样低沉颜色的塔楼,星眸寒光点点,嘴角泛一抹阴森深沉浅笑,策着马一路慢悠悠走远了。
他来得急,去,却慢条斯理,悠悠自如。
随从们虽然对这位主子的行为怀着十二万分的不解;但他们的嘴巴此刻都闭得比蚌壳还紧。
两个时辰后。
太子府里。
“七弟忽然造访太子府,真是令人惊讶。”宁楚幽远的目光自金丝楠木桌上移起,转到七皇子宁步脸上,他神态温和,声音听着令人觉得安适而舒心,不过他的眼神却微微流转着隐约的凉意。
“我听闻三哥你最近身体抱恙,做弟弟的理应关怀哥哥,都怪我,最近都不在华京,所以才如此迟缓得悉三哥你抱恙的消息。”
坐在宁楚旁边这位七皇子宁步,神态相当谦恭。
宁楚温和一笑,心里嗤声却同时掠过。
迟缓?
哼,他从东晟回来这一路上,他这位好弟弟都没少关照他。
“七弟有心。”宁楚略略挑眉,眼角那聪慧绝伦的明光微微一闪,他又温和笑道:“不过,为兄也无大碍,不过是感到有些疲倦,染了轻微的风寒罢了。”
“三哥可千万不要小看了风寒。”宁步微微扭头,神色一正,星眸虽飞闪过点点寒光,但他俊美的脸庞上却写满了担忧,“很多大病都是由小病酿成的。”
宁楚淡淡一笑,垂下眼眸,长睫掩映下,眼底里闪动着他冷漠的轻嗤,“七弟说得对,小病不治,难保他日不酿成大灾。”
宁步低低一笑,似是无觉宁楚话外之音一样。
“三哥明白个中道理最好。”他也笑,不过,他的笑容却让人陡生阴森之感,“我今日回京的时候,曾路过一处风景独特的荒野;若是三哥在府里待着烦闷,不妨到那处荒野之地走走,兴许会有什么意外惊喜也不一定。”
宁楚心下莫名一紧;从今天他这个七弟突然上门,到现在提出让他到什么荒野欣赏独特风景,实在十分莫名其妙。
但这份莫名其妙,在他看来,背后一定另藏玄机。
宁步从来不做无的放矢之事。
心念电转,宁楚艳绝面容之上却丝毫不见波动,他淡然一笑,神色温和地看着宁步,“哦,能得七弟赞赏,想必那处荒野的风景实在妙极。”
宁步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不加吝啬地流露出奇异的神色,“那里荒草凄凄,树秃鸟藏,地势比别处高;风比别处寒;这风景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
宁步蓦然顿了顿,敛去眼底闪动的点点寒光,眼神幻化着深沉暗芒,他看了看一脸淡漠温和的宁楚,似是想要从中试探出宁楚的反应,不过眼下看来,宁楚一点异样的反应也没有。他转了转目光,又笑道:“那个地方,却修建了一座古怪又古老的塔楼,看样子似是荒废已久,只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塔楼里面居然有钟声传出。”
他说着,嘴角忽地挽起一抹带着阴森意味的凉笑,眼睛一掠,寒光点点便飞过宁楚温和儒雅的面容,“说那是钟声也不太准确,应该说是钟乐声;嗯,我远远听来,倒是觉得有点像谁利用大钟敲击出什么旋律的乐曲一样;是以才会一时好奇,被这奇怪的钟声所引,而特意绕了一圈到那座塔楼附近看了看。”
宁步扬眉,星眸顿现点点寒光。
“想不到我这一看,还真是发现了一些新奇有趣的事情。”
他笑了笑,轻悠地呷了一口热茶,随后站了起来。
“天色不早,我就不在这打扰三哥了,告辞。”
宁楚悠然站起来,眼角无声往外面天空掠了掠。
现在不过未时,天色不早?
他淡然看着宁步,眼角现一丝嘲讽,温和道:“七弟慢走。”
宁步不显情绪地笑了笑,随即便告辞离开了太子府。
宁楚在他之后,立即派人到他所说那处高旷荒野查看。
两刻钟后。
“殿下,他果然派人去调查了。”
隐在暗影里的锦衣男子似是轻嗤又似是成竹在胸,肆然地笑了笑,“看来他真的很在乎东晟来的医圣。”
随从低头,不敢观看锦衣男子阴影里的笑颜,但却恍然觉得男子星眸闪现的点点寒光,在暗影里显得格外惊人,“殿下,那接下来怎么做?”
锦衣男子长袖一挥,星眸寒光隐隐,笑道:“按原计划布置下去;只要等他亲临,立刻开始行动。”
随从双手作揖,低而肯定地应:“是,属下这就去布置。”
太子府。
“鹰七,立刻点齐人手,跟我到那座塔楼去。”此刻,姿容艳绝的少年,脸上神态仍旧温和,但他的眼神却是冷的;完全没有了往昔让人觉得舒适安心的感觉;他森冷的眼神里,还隐约可见搅动的火苗在簇簇燃窜着。
“可是,太子殿下,这也有可能是七殿下的诡计,万一他在那里设伏暗杀……”
宁楚淡淡一笑,顿首,定眼看他,“既然知道他有可能设伏,你难道就不能做出应对之策?”
鹰七顿时失语。
他是有应对之策,可他不希望主子这个时候到那种地方去冒险。毕竟被动的人再怎么准备,也是处于劣势。
“太子殿下,塔楼里所困的人未必就是她。”
宁楚又隐隐地笑了笑,笑容温和,但却透着天生高贵不容抗拒的味道,“你也会说未必;那就是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既然有这个可能,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