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绿意苑,是你娘生前住的院子;二夫人病故后,将军就下令封了绿意苑,禁止任何人进入那里。”罗妈妈神情黯然中有些怀念的味道。
东方语点了点头,一时并没多想,只觉后山的药材多得出奇,像是有人故意种植一般。
回到她们的小院后,东方语让胭脂帮忙捣碎草药,又准备好其他东西后,指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头,平静道:“胭脂,拿它用力敲在我右腿断骨处。”
胭脂惊骇莫名,连连摆手拒绝:“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呀?这么粗的木头敲下去,不是再次把你的腿给打折吗?”
东方语眼神一冷,有些不耐烦道:“废话,不重新打断腿骨,我那能将它矫正过来。”
胭脂皱眉,表情呆呆的,问:“小姐说的话什么意思,奴婢怎么听不明白?”
“就是打断它,矫正过来再重新将断骨接好,然后再敷上药用板子固定,一个月后,我这腿就不瘸了!”东方语一口气说完,胭脂与罗妈妈早听得呆若木鸡,不会反应。
半晌,罗妈妈将压抑多时的疑问抛出口:“小姐,你……怎么突然认得药材还懂得医术了?你的腿已经伤了快半年,打断再接,你以后还能走路吗?”说话间,似是不太相信东方语的说辞,在她眼里,别说是连字也认不了几个的东方语,就是东晟国皇宫里的御医也没有把握敢做这样的事。
东方语眨了眨眼,露出清澈无辜的眼神,带着撒娇的语气,搔了搔头,搪塞道:“嗯……哦,是这样,昨天晚上,娘亲知道我大难不死,特来托梦给我,说是用这个法子可以治好我的腿。”
胭脂瞪大眼睛,罗妈妈皱起眉头,神情半信半疑:“小姐,你真的决定要这样做吗?再打断骨头,一定非常痛苦。”
东方语挺直腰板,神态坚定:“我不想跛着脚过一辈子,趁现在还有机会矫正,再痛苦我也忍受得了;胭脂,来吧!”
胭脂磨磨磳磳过去拿木头,硬着头皮几番将木头举起,却双肩颤抖不休,怎么也下不了手,不管怎么样,东方语是主她是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她做不出来啊!
东方语无奈叹了口气后,将期望的目光转到罗妈妈身上,如果她这副身子不是破败得跟棉絮似的,她连举起木头的力气也没有,她一定自己动手,才不想为难她们。
罗妈妈咬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拿着木头,对着她孱白的瘸腿,始终也下不了手。
围墙外,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上,有人终于对院中的情形看不下去,而决定现身了。
“她们下不了手,不如让我帮你!”声音温醇醉人,如三月新酿的酒。声落,一抹胜雪白衣的身影从天而降,两只琉璃琥珀眼瞳便忽然撞入东方语眼帘。
东方语视线往上瞟,嘴角无声抽了抽,忍不住欢呼起来:“哇,好漂亮!”看见某人脸色微露不悦,她赶紧补充:“别误会,我是说你怀里的狗。”她说着,便要伸手去摸摸狗狗雪白光亮的毛,然而那小家伙头一扭,眯起眼双目不屑地一撇,往男子怀中缩了缩,竟是不肯让她触摸;东方语不由有些讪讪地住手。
“它是雪貂。”男子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融雪只喜欢粘熟悉的人。”
东方语觉得脸上忽然一热,原来她把物种都弄错了,难怪那小家伙如此抵触她;这时她的目光才正式从雪貂转移到它主人身上;玉冠束着黑锻般光亮柔顺的发,眉宇间高贵神韵天成,近乎妖魅的容颜,只是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一身雪缎衣裳愈发衬托出他颀长身形。
远看,容颜妖魅的男子怀中抱着一只慵懒雪貂的画面,便胜似谪仙下凡的出尘脱俗。近看,他妖魅容颜上一双墨瞳若星,悄然一转,便是风情无限自成一段瑰丽流光。
东方语打量得太专注,无意撞入他墨玉眼眸,面上一阵羞赧,急忙转开视线,微微垂下眼睑恰巧便看见他指节分明肌理细腻的手,雪白的衣皓白的腕,一时间竟分不出谁更白;东方语一怔,视线微微上移,只见他雪白袖沿处皆用暗红丝线绣着木樼花,就连衣摆也是如此,雪茫的白配着暗红的木樼花,竟让人成一种妖冶诡艳的美感。
她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穿梭在他身上,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悦,相反,他微微有些享受她清澈目光中那种惊艳而带着欣赏的眼神,看她的表情,他肯定她不记得他了;这样想着,他心中微微一笑,虽然她不记得他,可他没忘,她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依然那么清亮透澈,却多了一分坦然一分自信,少了当初怯怯的畏惧忐忑,现在的她看起来狡黠灵动,再不见一丝当日痴傻的影子。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罗妈妈惊呆过后,像只保护幼雏的母鸡,飞快站到东方语前面,沉着脸警剔地盯着白衣男子,她说你们,是因为在男子后面一丈的地方,还站着一位冰冷的玄衣少年,少年很安静,安静得仿佛就如白衣男子的影子。
东方语挑了挑眉,目光大刺刺瞟了过去,她看出少年在极力降低他的存在感,少年一身玄衣,笔直腰身,冷峻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给人的感觉除了难以靠近的冰冷还是冰冷。
“罗妈妈,别紧张,他们没有恶意。”她浅笑,亲昵地拉了拉罗妈妈衣袖。
“小姐,坏人又没把坏人两字写在脸上。”罗妈妈仍旧以保护的姿态站在东方语前面,谨慎地打量着白衣男子与玄衣少年。
“相信我,罗妈妈!”东方语仍旧浅笑盈盈,她抬手往男子方向指了指:“以他们的身手,如果真有不轨之心,那不管他们想要对我们做什么,他们不必现身就可以把什么都做了,你真的多虑了。”一个人是善念还是恶意,他的呼吸气息自会十分真实地将他的内心反映出来,这种感知的本领既基于她作为一个专业医生的敏锐,也是她身为孤儿从实践中长期揣摩积累得来的。
罗妈妈回想了一下他们现身的情形,犹疑地看了看东方语,才略略错开了身形,回头一看,胭脂正陷入花痴中,她不禁皱起眉头,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胭脂。胭脂惊醒过来,低低啊了一声,顿时羞红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