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昱咬了咬牙,半眯着桃花眼,霍霍跨着大步,旋风般冲了出去。
胭脂惊愕地望着那具瞬间不见影的木乃伊,眨着眼,愣愣问:“小姐,六殿下他……该不会真的去泡冰水吧?”
连她都听得出来小姐明显在耍他,一会冰一会热的,哪有如此古怪的去“墨”方法。六殿下不会那么笨,真听小姐的话吧?要知道,现在可是隆冬腊月啊!
东方语笑意微微,坦然耸了耸肩,却不再言语;她知道就算风昱怀疑她在耍他,也一定会去泡半天冰水的,一身墨色肌肤与半天寒冷相比,对一个有洁癖又臭美的家伙来说,当然不用选择了。
第二天,毫无意外地,风昱一路打着喷嚏再度踏入东方语所住的佳人苑。
“丑丫头……阿嚏!”风昱换下昨天的木乃伊装,却裹了一件厚暖的锦袍,他紧了紧领口,揉着鼻子,带着浓浓鼻音问:“说吧,要什么条件你才肯弄掉我脸上的鬼东西?”泡了半天冰水,他彻底想明白了,这个绝对黑心的丫头就是个狮子开大口,绝不知满足为何物的贪心鬼,为了回复他“人见人爱,女见扑来”的脸,他最好先向她低头。
东方语凑近他眼前,托着下巴,笑吟吟点头:“开窍了,很识相嘛!胭脂……”胭脂听到她绵长而不加掩饰的得意之音,立刻拿了全套文房四宝过来,东方语露出满意的眼神,指了指已列明条款的一张纸:“为了保证你那张破画的价值,你得用行动证明你的诚意,在这签个名再按个指印就行了!”
风昱笑容一僵,低头飞快看了看纸张上的文字,脸几乎立刻变成阴沉沉的颜色,他磨着牙,瞪着东方语笑意如花的脸,凝定她特别明亮清澈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没你的同意不能随便给任何人作画或送画!这不是要我变相签卖身契吗?”
“哦?你觉得这条件太苛刻?”东方语露出苦恼的神情:“那可怎么办?要不就让那只乌龟……蛋留在你脸上好了?反正我看着比你画的画还好,说不定你顶着它走出去,立刻就会有人大把大把地砸银子给你,因为你的乌龟……蛋彻底让他们乐翻了!”
“啊!”这不是摆明挖个坑让他跳吗?难道他明知是个坑还要傻傻的闭上眼睛装作不知道,然后像个傻蛋一样往下跳?
风昱狂闷悲愤怒吼一声,“嗖”一下飞了出去。东方语继而陆续听到外面传来阵阵飞花走石砸地破空的闷响声。
一刻钟后,风昱搓着发红的双掌,表情沮丧而眼神愤恨地再度出现在东方语面前,垂着头,一声不吭,哧哧趟着重重脚步走到桌子旁,一把抓过笔,刷刷写下风昱二字,接着将拇指往朱砂一抹再往纸上一按,随即将那张轻飘飘的纸揉成一团,展开,再揉成一团,再展开;两眼一闭,悠着气,重重塞入东方语手里。
东方语慢慢展开皱到不成样的纸,一口一口极温柔地吹着热气,似乎要将纸张的皱褶吹平,眉目处处漫着喜色。从她拥有这张纸起,风昱直接从身份尊贵的皇子降成了她的御用画师,有了风昱这个便宜画师,她不啻于等同拥有了一座永不枯竭的金矿,想想这个,东方语就是睡梦里也会笑醒,这是她整治风昱得到的最大最意外的收获!
风昱看着她眼眸眉梢喜色漫然,笑得无比奸诡的脸,真想抡起拳头狠狠一拳砸过去!这个丑丫头……实在是、实在是太黑心太可恶,太让人恨得牙痒痒,叫人直想揍!
东方语将风昱的卖身契收好,眉宇泛着不加掩饰的得意,欢快道:“胭脂,去,将我让你准备的水端进来吧,我想昱公子一定等不及了。”
胭脂乖巧地应是,转身垂下眉眼处,隐隐泛着同情的光芒。
一会儿,胭脂端着脸盆进来。东方语笑眯眯看着,眉头成川表情僵硬的风昱,闲闲道:“六殿下,请吧!你只需将脸完全浸到这盆水下半刻钟,我保证你脸上那只栩栩如生的乌龟蛋,一定会如泥入海,再不见踪影。”
风昱瞄了一眼那盆水,瞪大双眼,牙根几乎被他暗中咬断,随即扭头直直盯着东方语,受伤又喷火道:“就这一盆黑不见底的墨水?你最好确定没弄错。”
少女眸光微闪,笑意流丽,十分肯定地点头:“不会错,绝对不会错!”
风昱脚下一跄踉,差点直接栽在地上,如果真是这样,他刚才不是该死的上了丑丫头恶当,受骗做了冤大头!他居然签了卖身契啊……
风昱昂面,满脸悲愤,一双桃花眼一会红光焰焰,一会水色晶莹,却又欲哭无泪!他醒来时泡着满满一桶的墨汁,睁眼看见镜子里他脸颊的丑相,却小心翼翼不敢再让脸颊再沾半滴墨汁……他狠狠地一拍自己脑袋,早知当初他就将脸埋入满桶墨汁里泡个够了!
东方语看着他悔恨交加的脸,心下冷冷一笑,她早料定以他洁癖的毛病,在清醒下,他绝不会主动让身体任何一个部份沾到墨汁,今天这事,她是坑定他!
风昱咬牙,盯着少女笑眯眯的眉眼:“为什么要将整张脸浸入脸盆?”有乌龟的不过是他左脸颊。
“哦,不为什么,我是大夫,大夫的话,听不听随你。”少女无所谓地瞟着他铁青的脸,她怎么可能告诉他,她只不过不想放过恶整他的机会。
风昱沉默了一会,随即两眼一闭,屏住呼吸,将脸重重埋入脸盆下;事已至此,他除了听这个丑丫头摆布,乖乖用墨汁洗脸之外,悔恨已经再无必要。
然而,风昱将脸孔一浸入水中,立刻有一股又辣又酸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错愕中,紧皱着眉头,屏息默默忍受,心里只期望这该死的半刻钟快点过去。
此刻,他完全不知道,旁边眼神清透的少女正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而胭脂则在他将脸埋入脸盆那一刻,张大嘴巴,憋着涨红的小脸,眼底露出深深同情的目光,转身飞快跑了出去。
半刻钟后,风昱“哗”一声将头从脸盆抬起来,直直盯着她看似纯真的眼眸:“现在,可以用清水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