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所学的知识竟是那么苍白浅薄。这一刻,他居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碗药的各种难以言明的味道。
少女凑近他手里那碗黑汁荡漾的汤药,用力闻了闻,半晌,抬眸,很正经问:“很苦吗?苦就对了。苦口良药嘛!”
“你没听过苦口良药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吗?快点喝吧,再不喝真要凉掉了。”
风络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将药碗挪出老远,惊恐道:“真的一定要喝吗?”
少女用力点头,“你也不想你腿上旧疾动不动就复发吧。不想的话,就喝,赶紧喝!”
风络在她一再催促下,干脆两眼一闭,捏着鼻子,屏着气,将那碗不知什么味的、苦到骨子里的汤药给灌下了肚子。
灌下去之后,他闻着口腔与喉咙里那股怪味,胃部还阵阵泛酸,直想呕吐出来。
少女见状,连忙紧张道:“太子殿下,一定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啊!不然就白费了。还得重新再熬一碗,你还得再喝一次。”
也不知是她的殷殷叮咛起了作用,还是她后面那句半带威胁的话起了作用;风络那喉头一直泛涌的酸水,渐渐地竟然不再泛上来了。
可是,这时,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口腔苦得要命。
刚才墨白吃的东西他自然也是看见了的。虽然他不太喜欢甜食,但这种时候,他恨不往往喉咙里塞满糖。
“我的蜜饯呢?”风络理所当然的向眉宇华彩流溢的少女伸手。
“你?”少女嫣然笑着,眉眼仍旧那么清亮明丽,但风络无端就从她格外明亮的眼神里看到一股森寒的气息。她轻轻摇了摇头,轻到风络差点以为那是他眼花所产生的错觉。
然而,少女接下来,自那张诱人的红唇里吐出来字字清晰的话,却在瞬间将他从满怀期待的云端打入了万丈冰冷深渊。
“你的药性属补,墨白的药属寒;所以他喝了药后,可以吃蜜饯,但是你……不可以呢!不但不可以吃蜜饯,就连甜的东西也不可以吃,你要是真耐不住,可以用盐水漱漱口,不过若要吃甜食,可一定得在两个时辰后,为了你的腿,嗯,太子殿下,你辛苦点……熬着吧。”
苦吧苦吧!她可是特意让药铺伙计给他加了十克黄连下去呢。除了黄连,还有十全大补的料子哟!
嘿嘿,她可是为了风络后代着想,好歹她收了他一万两暂时花不出去的银票,总不能让东晟尊贵的太子殿下断子绝孙。
至于用盐水漱口,嘿嘿,风络若是敢用,她担保他一会一定会悔得肠子都发青。
风络分明从她闪亮动人的眼眸里看到了幸灾乐祸的味道,想了想,果真令人给他弄了碗淡盐水来漱口。
晚膳时刻到了,风络在无限痛苦纠结里,终于捱过了漫长的两个时辰。他是万分,不,是有生以来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能够快点吃到甜食。
饭菜很快端了上来。不过不是一碟碟色香味诱人的菜肴和一碗碗香软的白米饭,而是一个大大的碟子里,饭与菜混在了一块;混在一块就算了,风络定睛一看,顿时满心透着冰凉冰凉的失望。
无色无香无味,完全比他平时扔出去喂狗的狗食还要差。
“这……”风络忍住失望,眼神掺着一丝哀怨看向少女。
“是新请回来的厨娘做的,这是新式的吃法,叫西式吃法。”
西式吃法?
风络眯着眼眸扫了那碟连狗食都不如的东西,飞快地扭转了头,幽深眼眸里全是嫌恶之色。
东晟的西面是万里黄沙,沙漠边缘有些游牧部落,难道是那些野蛮的部落传过来的吃法?可是,这些尚且称之为食物的东西真能吃吗?
东方语可不管风络那怀疑嫌恶的眼神,更不理会他又在瞬间给自己设置了重重心理障碍;纤手一挥,立即有人将墨白那份西式食品也给端了上来。
风络随意扭头一瞥,心里顿时平衡了。墨白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碟子,妖魅平静的面容上,也倏地大变,那妖惑眼神里居然荡漾着跟风络一模一样的嫌恶难耐神色。
少女笑意晏晏瞄了瞄脸色发黑的,姓风的堂兄弟二人。
笑吟吟转身,招呼着周信跟她一起到厨房,分别端上了他们两个的食物。
他们二人还在回廊外头,风络与墨白便远远闻到了随空气流动飘来那阵阵诱人的食物香气。
虽然同样是米饭混着菜肴一起倒进碟子的食物,但看那色泽,闻那香味,不用尝那味道,就知道这两碟东西分明是东方语自己亲自动手煮出来的。
风络一见,又黑又绿的脸忽地闪过一抹算计之意,眼定定盯着周信手里的碟子。近乎命令道:“周信……”
“太子殿下,不可!”东方语可不给风络任何机会,直接就飞快出声打断他,“这些食物,可是我根据各人口味与身体情况加了药材进去烹制而成的,万不可调换!”
闻言,风络幽深的眼瞳里一瞬蓦地暴出极端凛冽的煞气与馁气来。
看着东方语与周信二人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发出满足的喟叹声。风络与墨白二人看了看碟子里难以下咽的东西,又抬头望望二人那欢快满足的吃相,顿时垂头丧气地对望一眼,他们终于明白,东方语这是在刻意报复他们昨晚那顿恶性挟菜的晚膳事件。
两个无论意见还是立场都相左的堂兄弟,互相又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那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少女略略挑眉,眸光淡淡扫过苦瓜面二人组,心下悠悠乐着。现在就苦给她看了,嘿嘿,后续更精彩呢。
天刚蒙蒙亮,风络就在极度燥热难耐中醒来。这种热并不是天气的热,而是……发自他血液里的像刻入了骨子般的热,就像有把火苗一下一下卷烧着他的身体,他的意识却无比清醒。
热浪如潮,浑身骨头都似被火烧着般,难受得令人挠心挠肺,滚滚热流令他心里阵阵堵得慌,急切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来宣泄这般灼人的热度,他掀被,脱衣,打开窗户……但一瞬清凉过后,他感觉身体的热度更加难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