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后,东方语出门抓了药,匆匆便往回走。竟没有留意到这个一向平静的小镇忽然喧闹起来。
就在她身后不到一里的地方,大队官兵戎装霍霍自小镇的道路上通过。
由大队官兵开道的中间,一个骑着千里良驱的男子,那只握缰绳的左手小指上,赫然套着一只血红玉环,那红艳如生的血色,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几缕灼眼的光芒。
他偶尔转动的眼神幽深若潭,泛流着令人见之心惊的目光,正缓缓无意识在前方掠动,一里外那抹水蓝色的纤弱身影在拐弯前,恰恰被捕捉到他幽深的眼帘里。
他蓦地眯起眼眸,不敢置信地定睛盯了好半晌,直至那抹仿若精灵的水蓝色快要消失不见,他终于十分肯定,那就是他让人四下寻找,却一直觅不到踪迹的人。
他心里顿时欣喜若狂,面上却保持着一贯的温雅平静,丝毫不露声色。
只有他手背在一瞬突起的青筋,无意表露了他此际的激动与紧张。
“周信,快追上前面那道水蓝色人影。”他忽地扬起右手,指着前面已然消失在视线内的一抹水蓝,又紧接着重重加了句,“一定不可以跟丢了,否则自己提脑袋来见。”
周信尚在懵然不察中,随他手指往前面张望了一眼,正疑惑发愣着在想:他没看到什么蓝色的人影呀?太子殿下莫非出现幻觉了?
却在霎时又听到风络后面那句语气极重的命令;周信顿时不敢迷糊了,揉了揉眼睛,瞪大了往前面再望,但依然没看到有什么人影啊!
当然,周信这时是绝对不敢公开质疑,风络的命令的。
如果风络坚持有,他就是变,也要给风络变一个穿蓝色衣服的人来。
于是,还在疑惑中,周信脚下却已如离弦的箭般,往拐弯处飞奔了过去。他一口气狂奔了两里,终于在一个安静的小院大门关合前,瞄到了一抹疑似蓝色的衣裳。
周信喘着气,快手快脚跟了过去,举起手正要用力拍门;身后忽地传来了“跶跶”的马蹄声。他扭头一看,风络已经扬鞭策马,十分快捷地追赶了过来。
“怎么样?看到她进里面去了?”风络勒住缰绳,直直驱马在院门前立定。
“太子殿下,属下只来得及看到小片蓝色的衣角,并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太子殿下你刚才说的人!”周信略略垂着头,声音很是清晰,他一向诚实,所以这话说得毫无愧色,也不怕风络治他的罪。
“哼”风络看了看紧闭的院门,眼眸溅出一片冷芒,他低低冷哼一声,沉沉道:“要知道是或不是,这还不简单,赶紧的把门叫开,进去一看就成了。”
周信嘴角无声微微一抽,他刚才不是正想拍门来着,不是你太子大驾追了过来,他现在已经进入里面,窥得那蓝衣主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当然,他心里议论着,手里是不敢迟疑的,当下再次举起手,将那两扇紧闭的院门给拍得“呯呯”作响。
“谁!”冷漠的男声自门内淡淡传出,那听着明明温醇的嗓音却教人深深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意来,“拍个门也如此粗鲁,知不知道损坏私人财物同样违反法纪?”略含不耐而冷漠的声音里,门慢慢从里面打开了。
一袭飘逸如雪白衣里,男子妖魅惑人的容颜清晰显露出来,顿时惊吓门外一大片人。
周信惊喜莫名里,下意识叫道:“白世子?”
他的声音立即引起另外一个男子的注意。
几乎与此同时,妖魅男子略略抬了视线,往旁边骑在马背上的男子看去,惊讶自妖惑眼底一闪而过,随即淡淡道:“太子殿下?”
这毫不起眼的院子,门里门外,一个白衣如雪,容颜妖魅惑人,气质冷漠绝尘,胜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个黄衣加身,俊俦冠绝天下,温雅高贵,眉宇隐隐自成一股尊贵的威压气度。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有着同一个祖宗,身上流淌着相近的血脉,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幽深冰冷探不到底的目光,与一道魅惑流彩难测深浅的目光,就这样在空中不期而遇,却在相遇这一瞬间激溅出大片四射的火花。
火花飞溅过处,皆灼得人心底里顿时一片惊恐惶惶。
“本宫知悉白世子一向行踪飘忽。”太子风络淡淡开口,幽深目光里,谁也看不清里面的真实情绪,他稳稳坐在马背上,以居高临下之姿瞥过门内那妖魅男子的脸,眼神里泛出一抹天生的倨傲,含着讥讽道:“却不想,白世子的行踪竟然飘忽至此,在这个偏远的小镇都能遇见白世子,还真令人欣喜。”
“哦!”墨白略略抬头,视线直直扫过风络温雅俊俦的脸,温醇嗓音同样透着莫名寒意,淡淡道:“彼此彼此。太子殿下有心,本世子也偶有闻悉太子殿下你心系万民,不惜以身犯险,深入偏僻小村庄为百姓排忧解难,甚令东晟天下臣民欣慰。”
风络幽深眼神淡淡瞥过妖魅男子隐隐含嘲的脸,冷冷笑道:“白世子身居户部要职,却在这偏远小镇纵情山水,是不是有失职之嫌?”
“哦,多谢太子殿下提醒,细想起来,本世子似乎确实不太称职。不过……”妖魅男子忽地挑眉,唇角微微上扬,噙出一抹浅浅美妙弧度。
他妙目一转,便流溢出惑人的光芒来,“据世子所知,那个传有疫情的小村庄似乎离此地尚有一百五十里远。当然,有太子殿下亲临,那个叫慕天村的小村庄,什么疫情都早早被控制了,不过本世子有些困惑,据说慕天村的疫情是控制住了,但在未得到控制之前,它的疫情已经向周围扩散了,未知那些被扩散的周围,是否包括到眼下的东林镇呢?”
就站在两人旁边的周信此时恨不得自己能变成聋子,他一点也不想听到这对血缘关系上是堂兄弟的对话,连一个字都不想听进耳去。
他们这番你来我往的明讽暗刺,反唇相讥说得畅快淋漓,他听得可痛苦了,随时得担心着日后哪天脑袋忽然就被迫搬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