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落把盆子放在刻着“用九”的祭台上,然后转身对我微笑。
我踏立太极玄图两颗核心上,像父亲那样桀骜挺拔,等待古老的洗礼。
皇,你应该能读懂这两幅图案,奶奶用手杖轻点祭台,祭台上的图案随即若隐若现,最后两幅透明清晰的图案悬空浮现——河图与洛书。
宇宙魔方,我低低念出。皇,这是真正的宇宙魔圆,奶奶解释说,图案下面随即出现了上古回纹,那些回纹仿佛读懂我的心事,贯穿我的心思和我交流:玄武为水,一个白点在内,六个黑点在外;朱雀为火,二个黑点在内,七个白点在外;苍龙为木,三个白点在内,八个黑点在外;白虎为金,四个黑点在内,九个白点在外,时空奇点,五行为土,五个白点在内,十个黑点在外。
图腾瞬息变幻,随即出现上古文字,分别诉说天干交合之数、大衍之数、五行之数、天地之数、万物生存之数和宙宇之数。
然后,我接受崇高的洗礼,我看到了晶莹剔透的水球,看到了风平浪静的银河,看到了银河外丰腴的犹如江南鱼米之乡的其他七彩星系。
当我醒来,天已经熹微,丝丝缕缕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投射在安静的竹屋里。我能感觉结界之内的动物在跳动了,他们和平安详彼此相濡以沫的生活着,这些自小就必须接受残酷的食物链而被遗弃的小动物全都是岚落捡回来的,它们听话,乖巧的生活在这个安全的院子里,我能感受它们窃窃私语的微笑,在这个偌大的院子里欢快的歌唱。
皇,你醒啦?岚落一身青绿绣夹裙,腰身娇弱如芙蓉摇波,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冰肌玉肤透露着秋波盈盈,六宫粉黛无颜色。
皇?岚落,我是桀啊。不对,你是皇,我是妃,岚落作纤纤细步走到床前,说,你是苍龙,我是朱雀。
百年前,上代苍龙朱雀歃血结盟,早已注定我们相濡以沫的青春,将要在这块土地上挥洒。
岚落,你有百年修行,我一无所有,你是朱雀,我不是苍龙,我看着肤如凝脂的岚落,告诉她,我不配。
岚落用纤细修长的食指扣扣我额头,说,桀,你是皇,这是不变的事实,你是桀,这对于我来说是永恒的名字。然后,我看到了岚落抚在胸口的手掌轻轻匍匐。然后,我看到笑靥如花的岚落,低吻我手背,秀发如青柳散落的仙姿。
我想起了几亿光年外的珉,我想起了在怀里抽搐的离殇,我想起了她仰望星辰时如琉璃般的眸子。
遥远的故土上,站在最高点的人,你能看见这片伟大的森林吗?这片伟大的森林里,住着三个有着不同血缘却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一个是老妪,老妪带着她名为岚落的孙女在这里居住,在我还未到来之前,这里恬静祥和,和水球一样有着日月星辰,时间与你们同步,是的,与水球同步,但是坚持二十一载的耗尽心血的法术终于乏力了,我被迫从遥远的水球匆匆踏上归途。时空乾坤破裂之后,这里一日水球一年。我在一日一年的土地上生活了一个月,于是,我在岚落美丽的眼眸上,看到了许多精灵在上面拨动她的眉毛,犹如拨动古筝的琴弦,弹出斑斓的王蝶在轻歌曼舞。她拥有过人的姬爱,所有的动物都听从她如水般温柔的倾诉,或许这就是这个天然的牢笼给予她的最大恩惠,我感到很开心,她是个有朋友有羁绊的人。
珉,如果你在这个国度,你一定很欢喜,我希望在这个国度看到你纤细的倩影。
奶奶进来对我说,皇,身体无恙就开始修炼了,我们所剩时光不多。
苍龙使者出事了吗?我还记得奶奶说的话,苍龙使者在灭了燎原星炎之后把我送到这里,自己就奔赴木星主持大局了,之后传来的飞羽里说那位颠覆我命运的星相师却危在旦夕了,他在奄奄一息之际,耗尽毕生精力,把所有我的爻象藏进了上古星象秘术的天秤图腾里,三年之后,图腾将在隐山冰火中重现。
鄀老把五行幻术也藏进了天秤图腾里,许多勇士已经垂涎欲滴,蜂拥千年隐山了。一旦隐山遭受糟蹋,阴、狠、毒、恶四灵必定灾祸星界。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一年。
窗上新挂的銮,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回荡在小小在竹屋间。
人,只要有希望,就会在时间里满足,哪怕千百年轮回,等待总会让他在仰望星辰时笑容满面。
我间刻不容自己停放,马不停蹄的修炼,我知道,他们可能就是我的全部了,我要保护他们。想到这里,我总是想起了你,珉。十年光阴,你忽离忽现断断续续地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翻阅古老的星辰;一起仰望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我看见皱起秀眉一丝不苟的模样,我举起画笔画下你的美貌,却画不出你的骨骼;我看见你用琉璃的眼眸仰望星辰,然后用清澈的瞳仁俯瞰尘嚣,我不明白你,就像我不明白我自己一样。脑海中,你总是怔怔的望着心月狐发呆,直到我也在平静的银河里找到心月狐幽暗的位置。
长空当夜。岚落坐在我身旁的玄雨石上。
桀,虚夜空真美,虚夜空上面住着一些什么样的人呢?岚落把手放进巨大的苍穹里,像似想搅动遥远的画面,看清帷布上的神秘世界。
我轻轻仰卧下来,看着色彩斑斓的的星辰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说,落,没有云朵的虚夜空,她会寂寞吗?
这块土地上的人,都唤苍穹为虚夜空,传说虚夜空上面住着无上魄灵,这座无限林里的魄灵都是从虚夜空上下来休养生息的,然而,无人能证明,虚夜空是一块土地。摆在眼前的,只有空荡荡的,白昼万里真的无云的湛蓝的单调的苍穹,只有夜晚才能见到星光点点,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芒。
岚落移开视线,俯瞰茫茫青海,回答说,她一定很孤独。我从下往上看,看到了岚落略显忧郁的侧脸,轻盈的发丝飘到朱唇边,清朗如水的月光轻笼下来罩在她卷曲的倩影上。
那上面的人一定很寂寞,我似是回答落又不是的说。
我睁开眼睛,从岚落脸庞的阴影里,看到了她膨胀的泪湖,我甚至看到了泪湖泛着微微的蔷薇色。
洗礼之后,月相在我和岚落仰望星辰和俯瞰树海间,悄无声息的过了三个朔望月。
我已经修炼到了东宫七宿里的第五宿——心宿。前面的角、亢、氐、房都顺利通过,然而心宿却不如人意。
奶奶缓缓走进来,说,皇,你有心事?
奶奶,我过不了心宿,我的心很痛。
皇,你要成为苍龙,必须过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继而修炼五行之术——金、木、水、火、土,才能参透乾卦爻辞的太阳太阴——控制心网,继而才能打开星象秘术——天秤图腾,得到你的星轨。
可是,奶奶,我……
我知道,前四宿你不到一个朔望月的时间就一一攻破,奶奶都感觉到你的天赋异禀,但是你却滞留在心宿这个瓶颈,皇,叩问星辰的同时,也要虔诚叩问心门啊……
奶奶,我该怎么做?
鹯鸟奋翼长空当嘶,奶奶转身走到窗前,看着万里无云的虚夜空,喃喃自语,解铃人还需系铃人啊……
亲爱的皇,心宿为月为狐,处在龙腰之扼,凶多,必须是心如止水的人方能越过。
我想起修炼心宿时一浪一浪的压抑,就如同巨澜拖魂深陷大海黑渊,胸口仿佛压着千斤重量,就像用尽全力却无论如何也离析不出那纠结的毒药成分。
奶奶,我明白了,我还是这样说了。
当新月转到残月,我终于参透了心宿。当我正值兴奋的之际,突然感到胸口被千万支幽绿的毒针浩浩荡荡地齐刷刷刺下,拔出,刺下,拔出,刺下,鲜血澎湃汹涌而出,吐在玄雨石铸成的地板上,犹如绽放的红莲,妖艳美丽。
半夜,我在梦魇中惊醒,睡在柔软的床上,我知道又是岚落用她的医灵帮我治疗了。梦魇里,我看到了珉在花丛中翩跹起舞,看见了珉单纯的微笑,看见了她清澈的眸子,然而,珉的面容渐渐融入群岚,我永远也抓不住甚至触摸不到她的温度,我拨开暮霭,看见一片被夕阳染红的草原,广袤的草原里,只有一朵血红的百合孤单的摇曳,对我静静地微笑,我看到了百合下的血迹,沿着小小的溪涧,蔓延到我脚边汇聚成湖泊,我在湖泊里看到了自己被扭曲的狰狞面孔。
珉,你轮回了吗?我在这里呢……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去旅行……包袱很重的……
风悄悄拂去我的冷汗,我听到了鹯鸟撕破苍穹的哀鸣,惊起一阵阵清脆的銮铃声。今晚岚落一个人看星星了吗?其实,我是最能理解岚落的人,因为,我也是离群索居独自仰望星辰二十一载的人。二十一载流金岁月,时间老人悄悄地在我们脸上蒙上忧郁的蓝色,难道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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