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渐褪,烛火摇曳晃荡棚上光晕,竺米眨着眼静静凝视那飘忽不定的光芒,呼吸微醺,不过是刚开始的前戏,竟就紧张成这个样子,和习谦那时都比现在自然,然而终究这一次才算作初夜啊,不紧张才怪。
以为喝过酒能让自己意识模糊一些,却不想随着男子轻柔触碰的动作,反而愈加清醒,他的啄吻细触过她每一寸肌肤,引得竺米轻声吐气,再继续下去便是彼此彻底的坦诚相见。
炙热的交错,耳鬓厮磨,肌肤之亲,她的决心能否坚持下去,就这样将自己全部交托给眼前这个忠实的男子,不说后悔……
阳星的吻略显笨拙,他不比龙修那般霸道,也没有楚尧奚的随意,只是很认真的回馈给竺米一丝丝由心而生的情意,从眼睑滑过脸庞再至锁骨,隔着丝质的亵衣小心翼翼的向下移动,每当竺米有了什么反应都会紧张的稍作停留,才再继续下去。
然而原本看似和谐可以有所突破的关系,却在男子正欲更进一步褪去那最后的阻隔时出现了彻底的停顿。
竺米的手紧握在对方已解开她系带的手上,微睁的眼像是做着心理斗争一般缓缓闭上,悠长而沉重的呼吸过后才再次睁开眼凝视对方,阳星的样子就好似破坏了什么精致工艺品一般矛盾,反而戳痛竺米的神经。她的每一个变化对眼前这男子来说都是紧绷的那根弦啊,生怕一不小心就断裂一般。
“可以了,继续吧。”
好不容易挑起的气氛,若此时因她的犹豫而中断那就功亏一篑了。竺米在心里如此警告着自己,闭上眼缓缓松开了握着男子手臂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额上,等待着拉近彼此的进行曲。
然而,男子却再没有了动作,良久,屋内都处于万籁俱寂的气氛之中,只能偶尔听到窗边的烛火因微敞的窗子外吹袭的微风扑朔的火苗声。
等不来的继续,两人之间仿佛充斥着比尴尬更道不明的情绪,却是竺米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静,略带埋怨的吐气成音,“继续啊……”
她仍没有睁开双眼,但清晰感受到坐在她身侧的人正用怎样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对方仍未有任何打算继续的举动,竺米低喃的语调,无奈的开口,“阳星,继续下去……我,不会再打断了,所以,继续吧……”
“竺米,你在发抖。”不忍面对如此的女子,阳星疼惜般将手搭在她垂于身侧的手上,眉心紧蹙。
“不用在意那些,我只是不适应,求你,继续……”近乎哀求的声音刺激着阳星的敏感,他望着她紧闭的双眸,终是无法按照她的话进行下去。
如何继续,很明显不是畏惧的表现,叫他如何继续下去,只怕这会成了日后终究无法弥补的后悔。
你在发抖啊,我心爱的女人。带着那忍都忍不住的泪水,带着对那远在皇城至高无上的男子全部的思念抗拒着自己的决定啊。那不是害怕,而是真真正正的抵触。不是他就不行吧。不是楚尧奚,即使你做了再多努力与挣扎又有何用?我终究无法成为你心里装载的那个人,我不是他啊……
眼角滴泪落于二者相握的掌心,七尺男儿本该流血不流泪,征战沙场那些年从未有过的感觉,此刻竟是这般痛彻心扉。
轻微的触感传至竺米眼边拭去了她未流干的泪,竺米忽地睁开眼怔怔望进男子了然的神色里,他将被子包裹住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拥入怀里一遍一遍安抚她的情绪,任由她无力的敲打他的背脊,垂眸沉默。
“笨蛋,笨蛋,为什么不继续?我说了可以的。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我不想你后悔,竺米,不用勉强自己来面对我。”
女子一时无语,回避的心思蓦地昭然于世,自己竟是显得这般狼狈不堪,不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还伤害了眼前这温柔的男子。变得比以前还要差劲,相比于面对龙修那时的果断,自己就这样利用着阳星的心,做着如此龌龊,差劲的事情。
“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过是个怯弱而愚蠢的人啊。”就连和眼前这人亲热时心里想着的都是别的男人,如此差劲,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要承认那份感情就好了,糊涂的当那一切都是玩笑,即使发觉了多少端倪都一如既往一笑置之就好了。
“这说明,那个人对你真的很重要,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重要,在你未来得及回味时,他已经深深住进你的心里。我,替代不了那个人。对不起。”
听着男子慰藉她的话语,竺米苦涩而酸楚的笑了笑。他总是这样接受了她的一切,毫无怨言甚至还会帮着她说出想要听到的话,这样子的阳星,使得竺米感觉到更加狼狈。
“阳星,你知道这世上最奢侈的贵族食物是什么吗?”靠在男子宽厚的肩上,竺米闭着眼轻声问着,只听对方似在思考随即摇了摇头回答不知。
意料之中的答案,竺米脑海里想着自己当年跟许多大厨一样翘首以盼那食物到来的心情继续苦笑着解释道,“那是一个具有浓郁独特香味名叫松露的植物,在我的家乡松露被称为可以吃的白色钻石,‘尝起来好像泥土、大蒜,闻起来像是天然气,有些像奶酪,有些像洋葱可是又不像,有土腥味,吃起来像洋白菜的感觉、天堂的味道……这些都是用来形容白色松露的气味与味道的词汇。”
竺米静静的诉说着这个对于阳星来说略显陌生的食物,他不明白为何这女子要在此时讲这个东西,可还是认真听着,仿佛那诉说的一切都是她的心事,而他,想要听下去。
“若是黑松露比作黄金的话,那么白松露真算得上是钻石呢,因为它们对生长环境要求非常苛刻,所以很珍贵。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切开后则又是别样的气息,白松露味道主要来自它的香气,所以它一般是不加热的。最常见的吃法是将其切成非常薄的片,与新鲜鸡蛋宽面一起盛盘然后配上调好的酱汁,这样的美味还是可以想象的。”
“用黑松露做汁配以牛排,这样的菜式在我擅长的菜系里是最为有名的。还有一种加了松露的菠菜饺子,那种味道非常奇妙,唇齿间留下的是无法言喻的感觉。”
“竺米,你很喜欢松露?”隐约感受到女子要表达的意思,阳星目光黯淡打断她的话柔声问着。
被这样问,竺米本该自豪的以厨师身份自居,然后昂首欣喜的回答,是的,我喜欢松露,很喜欢。这个大厨们在谈论时都会露出神圣表情的向往,可用在了她心里的比喻上,说出来却没有了底气。
“是的,没有人不会喜欢松露,它的味道和价值都证明着存在的地位。”
“就像楚尧奚?”
“是,就像是楚尧奚,高高在上,被人追捧,万众少女的向往,只是我想,我对它(他)更多的是一种执着,厨师对经典美味的执着,女子对心慕之人的执着。不过或许同我不是个懂得妥善制作松露的厨师一样,也无法制造出那种恋人的感觉。”
竺米的话说得很轻,似乎在尽量让那些话听起来无足轻重,可是听进阳星耳中,依然是那般沉重,沉重到他再想不出任何方法将其从这女子的心里搬走,她爱的如此坚定,他有何资格断了她的念想?
轻轻将女子扶躺好,阳星直起身子,整理了衣衫,默默转身退出了房间,她甚至连对不起都来不及说出口,留给竺米的只是那深刻的背脊掩去的伤痕累累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