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蔓延,永远也没有尽头。
两个在绝望中挣扎的人彼此依附,想要找寻一线出路。
但是,在无尽的空茫里,黑暗不停吞噬着两人的心,他们的脚步在空旷中无尽的蔓延开,仿佛生命的延续,又似死亡逼近而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有波动的光芒传来,涓涓细流在黑暗中微微荡漾。黑洞渐渐开阔起来,黢黑的礁石上,悬挂着数个利齿般的钟乳石,亮若明霞,映照着湖面清波,闪耀出浅淡的光芒。
水流潺湲而去,不知通向何方?
萝萝上前掬起一捧水泼到脸上,水温冰凉刺骨,沁凉的冰水令她精神一震:“跟着水流,我们可能能找到出路。”
凌蔚沉吟:“水往低处流,这水流通向口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们往上游行走。”
对于茫然无知的未来,不管怎么选择,结局都不是能让人预料的吧?萝萝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凌蔚的建议。
脚下怪石嶙峋,趑趄难行,越往上游走去,洞也就越宽大,潺潺水流,清灵入耳,不知始于何方、流向何处,好似永远也没有尽头。大概行了两个时辰,一匹巨大的瀑布从顶端咆哮而下,气势如虹,水流湍急,流水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徘徊回荡,响声震耳。那河流原端从一个狭小的洞口中飞泻而下,两边墙壁光滑如镜。
洞内极为阴暗,萝萝身上长衣虽在行走中被风干,却也忍不住直打哆嗦,这一番行走,肚内也已经饿极,她打量着四周,喃喃:“这里根本出不去。”
凌蔚的目光自山洞中梭巡而过,一个狭小的山洞,在微弱的光芒下显得极为突兀,黢黑的山洞里零零落落传来细小的声音。
萝萝目光落到那洞口,瞬间也明白了凌蔚的意思。两人向洞口走去,刚入洞内,狂烈阴冷的风吹拂而来,几乎穿透骨髓,萝萝几乎是咬着牙,才没有退缩。越往里走,洞穴渐渐变得宽敞,风劲也慢慢缓和了下来。两人不知道随着洞穴转折了多久,脚下忽然“咯吱”一声响,萝萝反射性地缩回了脚:“这是什么?”
凌蔚淡淡道:“是枯骨。”
“枯骨,”萝萝心中惊疑不定,“有人曾和我们一样陷落到这里?”
凌蔚弯身从地上捡起一柄锈蚀的匕首,说:“这个人的头骨上有重物敲击的痕迹,应该是被人杀死的。”
“被人杀死,”萝萝思索道,“这么说,这里应该能出去,不然地上不可能只有一具枯骨?”
凌蔚不置可否,将手中锈蚀的匕首扔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人越往里面走,地上的枯骨越来越多。无数锈蚀的兵器散乱的丢弃在地上,无法探查出铸造的年代。曾经渗在地面的鲜血沁到了青森的岩石中,岩石的色泽愈发诡异,仿佛无数冤魂在禁锢的死穴内拼命挣扎,想要寻求解脱。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些腐烂的枯骨为何被堆砌在这里?
洞穴曲曲折折,阴湿而潮暗,两人走了许久,面前忽然出现两条岔口。
萝萝不由苦笑:“又要选择么?”
不知道在岩洞里消磨的多少时间,萝萝凌蔚又累又饿,上天却似乎有意与他们戏弄,总是有不同的抉择摆在他们面前。但无论做出怎样的抉择,对于茫然不知的未来,最终的结果却要自己承受,那些将抉择之后所要承受的背负推托给命运的捉弄,都不过是个无法担当生命的懦夫。所以,他们只能无所畏惧,寻找一分出路。
两人对视一眼,向左边的洞穴走了进去。
萝萝紧紧随着凌蔚的步伐,历险而来,这少年一直沉稳冷静,没有平日的乖戾多变,她一瞬间错觉,黑夜里那个温柔的为她涂抹伤药的身影就在眼前。
洞穴渐渐宽阔,坡行陡峭,空气越来越干燥,沉闷中只有两人行走间,衣袂带起的风声,打破死一样的寂静。
行了不知道多久,有浅淡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像是利器相互摩擦,尖锐刺耳,在无尽的黑暗中蔓延开,仿似暗夜厉鬼哭号,令人毛骨悚然。
声音越来越清晰,萝萝的心也似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禁抬手反握住身前少年的手臂,不由加大的力道,泄露了她紧张的情绪。
少年声音冷清:“你害怕么?”
萝萝摇了摇头,喃喃自嘲道:“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洞穴又陷入了寂静,只有诡异的摩擦声越来越清晰。
黑暗裂开了一线,微光从缝隙中照射进来,浅浅淡淡,似蒙了一层灰暗的纱幔。
凌蔚和萝萝终于走出洞穴,然而,两人却被看到的一切瞬间震惊。
无数雕刻精美的青石柱围静然耸立,撑起高大顶空的精美浮雕,仿佛鬼斧神工的天然造物,那浮雕之上完美的雕刻着十二天使,面容清晰俊美,线条利落干净,身后羽翼纤毫毕现,翱翔于蓝天白云间,俯视大地。
每个天使眼中都用不同的颜色的宝石镶嵌,冷锐、绚烂、柔和——这些宝石上下交错,光彩流溢。光滑洁净的地面铺就了一层琉璃,剔透如镜,两者交相辉映,借光反射,虽然光芒仍旧微弱,但整个殿堂都朦胧的清晰了起来,眼前事物目光可辨。
青石柱上无数面容诡异的魔鬼,露出尖削的獠牙,手握兵器,展开强健的羽翅,仰望天空中的天使,似乎在祈望救赎,又似乎等待冲上天空,将光明穹宇毁灭,随其堕落,黑曜石镶嵌的眼中充满憎恨、杀戮——
萝萝震惊地喃喃道:“这是,这是什么地方?”
在深海之中,怎么会出现这样庞大的建筑与精美雕刻?
这样完美的艺术,就连最富盛名的雕刻师,也要穷尽毕生心血才能创造出来吧!
凌蔚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回头望了萝萝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尖锐的摩擦声忽然不见了,只有两人几乎无法听见的脚步声在地上交错相接。
两旁的事物浮掠而过,不知道在深海之中沉睡了多少年,居然没有染上半点尘埃。
殿堂似没有尽头,无数青石柱一重一重,紧接相连,在两人几乎失去耐性时,一扇高大的门扉耸立在身前,紧紧关闭。
一股冷冽的风陡然吹了过来,森寒入骨。
怪异的摩擦声忽又响起,夹杂着诡异的笑声,寒风中一道坚硬而迅速的身影扑向两人,那身影有火焰一样诡异的红色双眼,充满怨毒与疯狂,如魔鬼夜叉,要将两人生生撕开。
萝萝心中一惊,伸手推开凌蔚,离剑出鞘,用尽全部力气向那条人影刺了过去。
那人身法诡异,笑声尖锐而冰冷,似深深刻画在心中,不由萝萝心神振荡,一手出招,竟落到了空出。风劲愈强,那诡异身影忽然凭空消失。她大是吃惊,四周青石森冷,却再也不见那无可捉摸的身影,风声一闪,那身影已然向尚白扑了过去,他手中三尺青峰,湛亮锋利,显然是刚刚打磨过的。
那身影数度快的不可思议,自陷落险境,萝萝又累又饿,刚刚全力一击,已然用尽了她所有力气,现在出手相救已然来不及,整个人合身扑了上去。不管来不来得急,她只能拼死一搏。
眼看那人手中青峰刺到凌蔚身上,一抹光亮忽然从凌蔚衣袖中闪出,那光亮似凝聚了天地的精粹,完美、冷削、尖锐,劈向那人手中青峰。
“哐当”一声,那人手中青峰从中断裂,只是这一霎那功夫,萝萝已经合身扑上,剑利如风,从那人腰间斩过。鲜血从那人身上喷洒开,不同于常人的鲜艳,而是诡异的暗红色,黏稠如泥浆。凌蔚脚下移动,在鲜血洒出的前一刻,飘然退开三尺,没有沾染分毫。那人鲜血滴落到地上,缓缓流开,前半身依旧去势不减,轰然撞到了门上。
沉闷的轰鸣声响起,那巨大的门扉颤了颤,向后裂开一线,瞬间,无数金色光芒从中照射出来,仿佛碧海蓝天下最明媚的阳光。
这时,两人才看清,袭击两人的竟是一个面色发青,骨瘦如柴,几乎戳破身上衣襟的老人。他满头银发已经脱落,双眼深深凹下,面上黑斑遍布,嘴角呈现出死亡一样的黑色。然而,他的神色却极为疯狂,双手撑在地上,眼中似有烈火在燃烧,向前攀爬,似乎想要越过那扇禁锢的大门。但是他的下身已经被萝萝斩下,血流如注,双臂如枯枝,骨节衔接处高高突起,已经承受不住上半身的重量,还没有撑起,就已经瘫倒。
他的喉间似有什么梗着,发出呜咽沉闷模糊不清的声响,双手从门缝中终于伸了过去,仿佛触及到了极乐世界,身体猛地一滞,彻底僵硬。
这门扉里面有什么,竟让他如此痴狂?
萝萝望向凌蔚,只见他望着大殿暗影深处的角落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手中一柄薄而锋利的刀微微颤动,湛碧清亮。萝萝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几乎忍不住呕吐。
阴暗的角落里凌乱躺卧这无数尸身,这些尸体已经死了很久,身上的肉都已经干枯,露出烟熏一样的色泽,断臂、肉脏之间都有刀剜撕啃的痕迹。萝萝望向远处劈斩成两半的尸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个人,是靠吃人肉活下来的么?”
凌蔚点了点头,他目光望向远处敞开的一线的巨大门扉,神情难以捉摸,说:“这些人可能也是和我们一样困到这里,没有食物,只能食人而生。”
巨大的门扉上雕刻着精美古怪的图案,仿似人间炼狱,烈火熊熊燃烧、骷髅恶鬼扭曲而痛苦的挣扎着,恐怖骇人。
萝萝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门扉顶端,怪异的文字横亘在上,凌蔚望着那一行字,忽然露出讥讽地笑意:“虚空之门,死亡祭奠。”
他伸手推来了厚重的大门。
萝萝一瞬间呆住了,人世间,匆匆碌碌,一生追逐的是什么,金钱、权利、渴望。
在深海埋葬里,谁也想不到会有成千上万的珍宝被堆积起来,整整塞满巨大的殿堂,殿堂之中金碧辉煌,一道金线织就的地毯宽两丈有余,一直延伸到殿堂深处。地毯两侧散落着无数的珍珠、玛瑙、琉璃、金刚石、水晶、翡翠、玉器……
殿堂彼端,黄金雕刻着真人大小的极光女神像,俯望着走进殿堂的渺小人类,神色安详而悲悯。她身后金色羽翼伸展开来,仿佛随时会御风而去,眼中镶嵌着两枚深蓝色的宝石,深邃冰凝,熠熠生辉。
两人被眼前光芒刺的几乎睁不开眼,萝萝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凌蔚望着远处的女神像,似有所触动,说:“浮罗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