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都没有出去工作过的她,怎么会有钱呢。
江景深倒是不吝啬,可是,让她怎么开得了口,她跟着他,本不是为了钱,如今这样一闹,算什么?
她想起小时候的父亲,年轻而充满书卷气,高大而坚韧。她那么依赖他,总是缠着人撒娇,父亲总是一脸宠溺的笑,唤她宝贝儿。
原来自己这么没用。
她捂着脸蛋无声哭泣。
等她出来时,却听如玉说,母亲在门外听见了谈话,又加上连日的奔波劳累,晕倒了。
泪如雨下。
她只觉得手指在发抖,可是心里还在坚定的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亲和母亲出一点点错误。
无论如何。
她翻着自己的电话薄,心却越来越凉。
江景深,江维诺,管家,厨娘。
原来,她这十年,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心里的绝望感仿佛随时能将人淹死。
直到那一瞬间,她在最后一行里,看见了一个人的名字。
江景予。
忽而心情酸涩的厉害。那个瞬间,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父亲的病情逼到了角落,忽而多出了股莫名的勇气,她的手指怯懦的颤抖着,却还是固执的,拨了出去。
“我答应你。我帮你劝说江景深结婚,你给我两百万美金。”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结婚了,只要还在他身边,痛死都没关系。
接通的那一瞬间,还没等对方说话,她闭着眼睛,一股脑的就把话说出了口。
对面没有任何动静。
正惊疑间,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温良,你胆儿肥了。敢把老子卖了?”
心跳骤停,怎么,怎么会是他!
江景深!
手机的通话效果倒是蛮好的,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那人怒火中烧的样子!
对面传来了另一个凉薄讥讽的声音,那才是江景予。
“果然,还是为了钱呢。我的弟弟,你没把她喂饱么。”
温凉睁着眼睛,低低呢喃着,目无焦距:“江景深,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我江景深,在你眼里只值两百万?恩?”
“温良,温良。呵呵。”
“你他妈的听清楚,从现在起,你从那来滚哪去,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那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每一句都让她断了心肝。
他,不要她了。
十年了,他终于厌倦了!从那天之后的四个月里江景深再也没有见过温良。
现在的管家无论做什么都是个可怜的炮灰。
先是温丫头急急忙忙的备了机票不知道去哪了,然后就一去不回,奇的是先生回来之后见小姐没在也没说什么,只是恨恨的盯着小姐的房门半晌,进去将里边的所有东西都砸了个遍。
他想,莫非又是两个吵架了?
这次真是严重啊,都离家出走了。
他哪里知道完全是南辕北辙,他若是把温良其实是在江景深没有赶人之前就走了的事说出来,兴许事情不会朝着无可挽回的方向狂奔。然而江景深,以为她被他骂走了,一想到她那么冷静的用两百万把自己给买了,气得脑门都跟着发晕。
江维诺每次都缠着像他要温良,都被他烦不胜烦的拎着衣领扔出去,那小子一边哭一边喊。“一定是你把温良赶走了!江景深你他妈的就一混蛋!”
温良一走,这个家已经不像家了。天天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管家和下人们天天在祈祷,小姐赶紧回来吧。
起到无效。
这不,管家无奈的看着餐桌上的父子。
“我要吃温良做的炒肉片!”
小的瞪着眼睛将一叠一叠的饭往地上砸。
大的冷笑着一脚把餐桌踹开:“你这倒霉东西欠收拾了是不?”
“江景深你把温良找回来!你赔我的温良!”
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爹撕了。
咣的一声。脑袋上被江景深顺手抄起的苹果手机狠狠砸了一下,掉在了铺着金丝精致的地毯上分尸。
“江景深你他妈的王八蛋,你打我!我告诉爷爷和大伯去!”
“你有胆去告啊。”大的一脸嚣张。
小的委屈的瞪了他爹半晌,突然大豪一声,一头撞了过去,撞在他爹坚硬的腹肌上,疼是不疼,单是冲击力却也不小,足足把江景深撞的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而后,大的小的缠在一起,好一场厮打!
当然,结果就是大的把小的提着衣领扔卧室里关禁闭了。
一干下人无语。
温良在时一直都是这父子两之间的缓和剂,如今人不在,这爷俩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揍,简直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先生也是,都二十九了,也不说收敛点,和个毛孩子计较啥。
江景深这几天有些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起一些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才十九岁吧,上着大学,正是仗着家里的老爷子和兄长在外胡乱厮混的时候。他不相信爱情,从小到大见多了政治婚姻结成的怨偶,二婶和叔叔,父亲和母亲,几乎周围所有能知道的夫妻要么相敬如宾,要么形同陌路,哪有那么一对儿,温颜软语,浓情蜜意,都给外边的小三了。
这就是一个家族处在政治漩涡中心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他也觉得自己不会爱上什么人,他知道自己日后也势必要有这样一个名存实亡的婚姻,所以趁着年轻在大把挥霍着叛逆和疯狂。
遇见温良的前几天,父亲和母亲又在哪里吵架了,甚至为了外边的一个女人和母亲动了手,他看着母亲垂泪的脸,恨的牙齿把唇咬出了血。他开着他的车在街道上狂奔,因为父亲说要注意影响,所以家里几乎没买过什么真正的名车。他心里肆虐着一股冲动……毁灭的冲动。
他要毁灭什么,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那时候遇上了温良。
那天下着雨,他站在走廊下望着窗外的大雨出神,那女孩一副良家妇女的小模样儿,抬起头冲着他一笑,灿若春花,干净柔软的像只毫无防备就把最脆弱的嫩肉留给他看的小动物,她把手里带着蕾丝边的小雨伞递在他手心:“外边雨大,这把伞给你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