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通京城的官道上一辆四马单篷黑木沉香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进。
车顶是用雨花油纸印花布遮的皮儿,四周有明黄色的穗子,三隔一飞蝶流苏祥云结坠上系有内饰翠石圆珠的铃铛。
车窗和门是民间少有的样式,门窗是里拴,遮帘内外各一块绣着繁花样式的缎面。
四角挂着蜡油布手札内放置银器的大灯笼,银器里装的是上好的松泪。马车跑起来有阵阵清香。
车轱辘外圈围了银圈,马蹄掌也是。在夕阳下泛着亮光。
四匹高头大马红鬃毛赤身步伐悠雅,赶车的马夫拿着皮鞭斜坐。
面目冷冽,刚硬明朗。
身穿婴蓝色素锦袍子,冠玉镶翠。
腰间系一金令,大大的舞字。
偶尔路过的马车看到这样的马车都在想着在这乱世过于招摇,稍微懂些事理的瞥到那舞字令牌便低着头隔着远远的不敢超前半步。也明白为什么可以这样了。
车内有女子声音轻咳一声,却不说话。
舞阳斜眼一翻,真当自己是皇后了。
自己是舞缪的贴身影卫,需要时才现身。自己好歹也是舞家庄数一数二的人物,却被指派来接这么个刁钻的女子。
舞阳想着摸了摸头马的屁股,头马放慢步调后三匹也跟着减调。
本来洛阳所属河南走官道加急一天加上个夜是赶得到京都的。
这赶车的狗东西这样谢怠还不知悔悟,看我见到笙哥哥怎么惩罚你。
车内的蒋离想着耽搁了这么久善理后面事情的爹娘怕是都要比自己早到皇城一步了。
不免气盛,跺了一脚厢底面。
车厢内无一处不是精心配饰,垫子是锦缎加棉打厚的海棠花开在幽谷中的样子。香薰小手炉大小挂在顶项。厢内四处是软垫鸭绒,底面铺了厚厚的梨花毯。
蒋离这一脚好似踩在棉花上,气结狠狠剜了帘布外赶车座的方向。
从小习武的舞阳听溴感官都比常人敏锐,感觉到略带杀意的眼光不免叹息。
军帐内早有传言李笙心意所属的是前边公主圣懿,好歹也是三年陪着自家主子跟着李笙打天下的,真是不忍那温润大气的男子立了这样的女子为后。
圣懿好歹是皇族,也是那个大秘密的源头。
舞家山庄力挺李笙是为了让焕帝感到属于自己的正慢慢一点点流逝的痛感还有一点就是想要知道传说中那个大秘密。
舞家是靠着密探和影卫先在江湖上立足的,不能有舞家山庄不知道的秘密。
想起那个大秘密,舞阳吹起了口哨,怎么可能有神仙一说,谁信。
蒋离拿起暗阁中的铜镜看着自己的中人之姿,没想到有朝一日可以涅火成凤。不禁想到那个鹅毛大雪的晚上。一个黑衣人从天而落说李笙是帝王命,现在离开他会后悔的。
他说可以帮自己走出困境但要服下一粒药丸还可保安然走上凤位。
当时就想这死了双日亲的孩子日日夜夜把自己锁了室内不吃不喝,只知道哀嚎痛哭。本想着能成气候就是老天眷顾了,没想到成了真。
心下想着心情便舒畅了几分,管他什么时候到,总是不能半月十载的。以后要面对的多着呢,不可莽撞。这些事不要娘亲嘱咐也是晓得的。
抬起布满厚茧的右手,微黑不葱,突然有丝紧张。那凤位似乎也不是实打实的要到自己手上。好在那黑衣人每年给自己送次药,刚开始是被逼迫的后来自己想着吃。左右都是不怕死的奴才命,看着李笙一步步登高还管那是什么。送药的时候他会提点几句,在他面前没什么难过的坎儿。
眼看着,过两季也就到了。
拿起矮几上的青染雨渲笔墨画般的青花瓷盏小杯,那小杯上纹的是百合花,重重叠叠的极为繁杂。看上去却又一眼看得到那花绽放迎春,丝毫没有违和感。
放下小杯,理了理镇上衣阁里老板送来的粉红烟笼袖及地绣花摆子裙。
还好那些人有眼力见儿,就连李府都托人姑娘姑娘的拖了一盘子首饰过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自己虽不深爱李笙,但那人是真的心疼自己。遇事也让人痛心疾首的,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
裙子外罩沙烟杉配上白绸宽腰带垂至脚边,这是当下时节官小姐们才穿的裙子样。亮点就是裙摆有细小银线捻成的绢花,也不全是。但走起路来步步生花的意思也是有的。
听闻是宫中的样子。
窗柩传来扣击声,那男子平静如池水的声音传来。
“姑娘,晚上暂且入住行宫吧。”
听他吊儿郎当的这样说蒋离心下又是一堵这才将将夕阳西下,真是个偷懒的。
舞阳不见她出声丢了宫人停放马车自行大步进去。
这些人收的消息真快,恐怕还没攻破城就换了样。
本该是宫灯挂角寓意是宫里的东西,应该还有个大大的绣线简字也被全数换了去。
灯笼点的是红色的大油纸布包面,里面有银丝绕着烛身熠熠生辉。
这些奴才不知道改什么朝换什么代了。今晚那伙人必定会举行庆功宴,明日游行到城楼高台处理这些。
自己是存了私心不让她赶上明日的游行,她若是去了名分不正,也不识大体,实在有辱自个兄弟的门面。
这么想着舞阳也大概走了行宫一圈,都是些假山温泉花圃角楼什么的,没什么异常。
绕道正厅就听到各种辱骂声和掌掴声不绝于耳,有女子呜呜咽咽的抽泣声传来。
定是那女子惹得麻烦,真不是好相与的。
舞阳难得碎了一口,大步走向内厅。
蒋离现下只觉得全声如暖流划过一般舒畅,手下力气不禁又大了几分。
那小宫女也是年岁极小,旁人见新主子脾气这般也只得暗暗祈求神明派个人来管管。
舞阳大步踏入内室,入眼的就是首座圣懿的雕像和各种香烛供奉。许是宫人担忧反朝不胜才留下的。
那女子在雕像下的八仙椅边狠狠地抽一位宫人。
看她那表情和雍容圣懿一比较,心下暗记定要帮了圣懿成全李笙。
舞阳一把握住蒋离皓腕摔在座椅上,碎花垫子上的流苏晃了几晃。
“宠还没来,姑娘娇气的着急了些。”
蒋离被这一甩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刚要回话自己已是李笙的人了凭什么不娇。
转念想到她还未出阁岂不是被人说了不干不净。当下除了狠狠地怒瞪他一眼什么也做不了只是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待舞阳走了出去蒋离才想起来为什么教训那女子,她抢着给自己做人肉垫子下马车又躲开了的!
可舞阳也走远了自己心高气傲也不愿多做解释。
舞阳扶出起那小宫女,看她眉目清秀虽然两颊肿的像个包子还是不难看出来长相不俗,怪不得那女子偏偏和她较上真了。
小宫女被舞阳带出内殿莞尔一笑两颗小虎牙晶莹剔透如瓷米。
身着粉杉头发梳成漂亮的攒珠流花垂饰样子很是娇俏。
那女子抽出手对着舞阳施了一礼“阮阮谢过公子救我”。
她的声音好似银铃摇晃清脆却不刺耳。
舞阳心下如触了明火,这女子气度仪态容貌都是自己心中属意。
微微一笑道了不必。
潇洒转身心中却有如万马奔腾。
那女子痴痴看他背影。婴蓝色锦袍,俊秀儒雅虽有些冷峻但眼底清明。额娘曾说过眼底清明的男子必是不坏的。咧唇一笑玄即回了室冰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