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应悫(que)山庄(下)
神皆有罪,人岂可免
迷途知返,渡厄众生
“糜途,”越采荷一眼就看到了糜途,面容立刻缓和下来,走到他身边,同时笑着和商天君打招呼,“猴儿哥也在啊。”
商天君熟络的笑道,“一年多没见,越公子还是风采依旧,清逸出尘啊。”他俩从小没少同商天君撕闹,三人的关系走得很近,随意开着玩笑。
“荷荷,好巧,你也来了。”自从上次一别,糜途就再没见过越采荷,没想到会在此处偶遇,他难掩心底兴奋,忙上前拉住对方手臂,亲厚的说道。
这时,站在一旁的秦世筑,终于转身看了眼一身休闲装扮的糜途,客气而冷淡的说道,“原来是越公子的朋友,欢迎。”
越采荷这才客气而疏远的同他打招呼,“秦世伯,近来可好?越家最近与您合作的甚是愉快,多谢您的配合。”
糜途是第一次看到越采荷以越家少主的身份接人待物,他的冷漠与成熟,令糜途有几分意外几分陌生,想着自己的表弟才不过十九岁的年纪,他心里又多了几分心疼……
“越公子客气了,听说越公子回来不过两月余,就将越家的生意运作得十分顺畅了,你那几房叔伯还经常在我面前夸赞你呢,只是年轻人嘛,难免心高气盛,总想着标新立异,压过长辈,殊不知登高易跌重,还需多多历练才是……”秦世筑这话说的不冷不热,语气中却透着年长者对晚辈的不屑。
越采荷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回敬道,“世伯谬赞了,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叔伯们的夸赞实不敢当,只是越家并非小门小户,人多事杂,规矩严整些也是应当,况且族规如此,他们本就知晓,这段日子,晚辈不是过遵从组训,教了教他们本该懂得的道理,原算不得什么。”他这话回的不卑不亢,口中的他们,既表明了自己对越家的绝对控制力,又暗示了他虽是晚辈,但身为越家少主,就算是叔伯们,也必须服从他的指令。
糜途没想到越采荷旁敲侧击,口才了得,连不懂其间门道的他,都听出了越公子话中的讽刺之意……
他心里不禁暗忖:也是,就算应悫山庄传承四代不衰,在越氏一族面前,也只能算是小门小户,只是如今的越家,人心散漫,叔伯争权,风波不断,渐渐露出日益衰败的光景,这才引得外人上前评论二三……
自己的舅舅也不止一次提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糜途从未用心留意,说穿了,越家的是是非非又与他何干?可是他未曾料到,时至今日这些烦扰危局竟都压在了荷荷一人身上……
越采荷本就冰雪聪明,自幼被越先生精心栽培,长在人事复杂的大家族中,早已练达人情,他看出了糜途的心思,忙拍了拍他的手臂,眯起双眼,朝他温婉一笑,仿佛在安慰自己的表兄,告诉他不必替自己担忧,自己早已习惯了这些你来我往,身为越家少主,这些事务他早已驾轻就熟,原不算得什么……
秦世筑不愿跟个孩子在口舌上一争长短,他微微敷衍了几句,又问候了越先生的近况,便转身看向远方,不再说话。
秦家少爷秦塞古,始终面色冷漠的站在他父亲身后,除了简单的寒暄,未曾多言,十分守礼,可在他心里对越家少主的好奇,一刻也未曾停歇:最近关于越氏少主的传闻甚嚣尘上,未曾想今日一见,竟是位纤细俊美的少年……
数月前,自从越氏大宅传出越先生身体抱恙,越家内部便开始人心浮动,面临分崩离析的危局,圈内各方势力纷纷开始行动,很多人想借此蚕食生意,分一杯羹。就在这个档口,越采荷回来了,人们没能料到,这个年轻的小辈,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劝服了几房叔伯,顺利接手了越家事务,将各方蚕食势力挡在了越家门外……
最近,各方势力又都纷纷猜测,这位越家继任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事……
更令秦塞古惊讶的是,越采荷看上去年纪轻轻,长相白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面对气场强大的父亲,却能淡定从容的掌控局面,绵里藏针的化解挑衅,这着实令他有些佩服,想到这儿,他不由盯着翩翩公子看了好一会儿,才礼貌的将视线移开……
越采荷早就察觉到来自陌生人的视线,但他始终看向糜途,根本没有理会秦塞古的意思……
见闲话说毕,越采荷引着糜途他们正要往前厅走去,却忽然听到秦世筑谦卑的说着,“真的是您?我一早收到消息,就立刻赶到门口迎候您的大驾,到此刻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能再次来到应悫山庄,真是让应悫蓬荜生辉啊……,”
糜途心想,来者到底何方神圣?竟让这个势利的老东西放下架子卑躬屈膝的侍候,他好奇的转头张望,刹那间,就对上了那双淡紫色的眼眸……
站在众人面前的竟然是神罪,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锦留白……
神罪面色冷淡如昔,他身着黑色圆领复古衬衣,外面搭了件同色无领西装,整个人散发着遗世独立的气息,令人不敢冒然靠近……
站在他身侧的锦留白今日也有些反常,人畜无害的笑容并没有挂在脸上,他正眼神复杂的看向糜途身旁的越家少主,烟青色西装衬着他宽厚的肩膀,略显落寞……
越采荷早就发现了对方的视线,可他毫不在意,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冷漠的看向别处,眼神没有聚焦……
这时,秦世筑忙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神罪二人朝前厅走去,嘴上还不停谄媚道,“当年最后一次见您,家父尚在人世,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您竟还这般丰神如玉,真是让晚辈们羡慕不已。今日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应悫山庄定当竭尽全力满足您……”
眼见秦世筑如换了个人一样,刚刚还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此刻却跟只哈巴狗似的,鞍前马后的围住神罪大献殷勤,糜途心里不由冷笑:这个势利眼的老家伙,当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狗眼看人低。他忽然感觉神罪扫了眼自己,不免有些心虚的想到:不是吧,这家伙又在窥探老子的想法了?刚才的意淫,也被他听了去?啊,西吧!能不能给老子留点隐私权啊……糜途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着。
神罪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切,只是在经过糜途身边时,淡淡的跟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糜途虽然心虚,但也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随后便跟着越采荷商天君一起走了进去。
前厅空间宽大,装修风格中西合璧,古朴现代,四周装饰了很多名家字画,价值不菲……
很多来客早已三两成群的坐在休息区内,喝茶聊天,悠闲自得的等待着拍卖会开始。
糜途仔细环视了一圈,忽然发觉自己与周边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在这里,他是唯一穿T恤牛仔裤的人,其他人或是西装革履,或者中装长衫,皆是正装出席,只有他另类不同,好像是来打酱油的……
他感觉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反正老子就是来打酱油的,无所谓啦。随即恢复了常态……
糜途一直以自己这种性格为傲,他的信条之一就是:人生无常,何必在意旁人的眼光,自己活得舒服畅快最重要,除却生死,皆是浮云……
这时,有几位同越家走得近的生意伙伴,见越公子走了进来,纷纷上前同他寒暄,越采荷从容优雅的一一应付着,尽职尽责的履行着身为越家少主义务与担当……
商天君一直安静的站在他们身旁,四处张望,好像在观察着什么,他比平日多了份矜持,没有随意说话,更别说开玩笑了,周围的气氛郑重而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