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二掌柜孟通(下)
神皆有罪,人岂可免
迷途知返,渡厄众生
一路上,糜途又犯了唐僧瘾,絮絮叨叨的给孟通讲述雍和宫的历史:“这雍和宫啊,位于北京市区东北角,清康熙三十三年,大约也就是1694年,康熙在此建造府邸,后赐予四子雍亲王,也就是清穿剧里常常提到的四爷,雍正皇帝,始称雍亲王府。后来雍正改王府为行宫,始称雍和宫,再后来,又因乾隆帝也出生于此,一个府邸出了两位皇帝,可算是了不得的事情,于是乎,雍和宫被世人奉为“龙潜福地”,改殿宇为黄瓦红墙,与紫禁城同等规格,在风水界很受推崇。到乾隆九年,大约是1744年,雍和宫改为喇嘛庙,特派总理事务大臣管理,可以说,雍和宫是清朝中后期全国规格最高的一座佛教寺院了……”
孟通听他越讲越兴奋,嘲讽的说道,“我说迷糊,你要是把看这些杂书的时间都用在赚钱上,你丫早上火星发财去了。”
糜途想都没想,转头啐了他一口,“呸啊,你丫就知道钱钱钱,钱有啥好的?能买来快乐吗?”
“钱是买不来快乐,但能买来快感啊,哈哈哈,”孟通又开启了黄腔模式,一脸淫笑。
“我1操,老子又撞你丫枪口上了,不聊了,不聊了,一会儿进去,可别乱说啊,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丫注意点。”糜途推了他一把,让他注意形象,不要顺带拉低了自己的level。
雍和宫内,香火旺盛,信众们进进出出,供香跪拜,潜心礼佛……
糜途很熟悉这里,自打来到北京居住,就算不出来过这里多少次,他最爱照佛楼里陈列的“六道轮回图”,每次来必定去观赏一番。
今天也不例外,他轻车熟路的带着孟通朝照佛楼走去,经过大殿时,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与一名喇嘛谈着什么,虽然听得不十分真切,但糜途能分辨出,他们在用藏语交谈。
这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瞧瞧这是谁?”
糜途不必回头,也能认出是谁在同他讲话,他立刻转身,兴奋的说道,“留白,好久不见。”
锦留白身着天青色衬衣,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俊朗的脸庞配上温和的笑容,更显成熟男性的干练稳重,每次看到他宽厚的肩膀,糜途都忍不住心下感慨:同样身为男人,怎么人家就显得那么Man呢?
“哈哈,途少爷,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你看上去过得挺滋润,是不是毕业后赖在家里躲懒啊?哈哈哈……”锦留白笑着同他打趣。
“迷糊,这位是?”锦留白人畜无害的笑容十分有亲和力,引得孟通主动催促糜途给自己介绍认识。
糜途习惯了被留白奚落,也不还口,毫不介意的笑着为他俩介绍,“他是神罪的朋友,锦留白,你叫他留白就行,反正他跟你一样,整天没个正经,这位是我同学,孟通,刚刚升任二掌柜,是我舅舅手下一名得力干将。”
孟通很客气的同锦留白握了握手,谦虚的说了声幸会,二人聊得十分投契……
一阵寒暄过后,锦留白又看向糜途,微笑着揶揄道,“虽说和孟通才刚相识,但不得不承认,小浪眼光不错,孟通真是个好帮手,比你强多了,呵呵呵……”
糜途听到他喊舅舅小浪,难掩诧异的问道,“你也认识我舅舅?”
锦留白平静的看着他,不慌不忙的笑道,“这个圈子很小,我们又长久浸淫其中,自然都认得。”
“那你们是不是也早就认识我?可为什么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印象?”糜途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随口追问着。
锦留白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理所应当的回道,“那是因为我们同余家有过约定,不会打扰你的生活,至少在你年幼时期……”
糜途听得有些发懵,大脑一时无法运转:什么叫同余家有过约定?那是同舅舅约定的?还是同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做这种约定?……
糜途呆愣着站在原地,一脸茫然,无数的疑问瞬间出现在他的脑中,令他难以消化……
这时,站在一旁的孟通也察觉出他俩对话中的古怪,但想到这些毕竟是糜途的家事,他不便多问,也不想糜途难做,便随口寻了个由头,客气的告辞道,“你们先聊着,我去里面进个香,洗涤一下心灵嘛。”
说罢,他拍了拍糜途的后背,朝锦留白微笑示意,转身走开了……
过了片刻,锦留白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笑着安抚糜途,“好啦,途少爷,怪我多嘴,别再想了,否则那家伙知道会找我麻烦的,呵呵呵……”说着,他侧头朝大殿方向示意,“你一早就看到他了吧,所以才在这里停了下来,所谓互相吸引,当真是奇妙的一种能量……”
不远处用藏语同喇嘛交谈的男子,正是神罪,他如常一身黑色装扮,冰冷孤傲,神情肃穆,周身散发着强大气场,令人难以靠近……
忽然间,他像是察觉到投向自己的目光,猛然侧头,一双淡紫色的眸子映出了糜途的身影……
糜途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朝他点点头,神罪虽面无表情,却也微微颔首,向他致意。
“你们来这儿干什么?跟喇嘛学藏语吗?”糜途收回视线,定了定心神,转头看向锦留白,傻呵呵的问道。
“嘘,佛前不可打诳语,不可以乱说哦,”锦留白把手指放在自己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罪是来交还佛像的,这尊佛像被盗已久,刚刚追回,特地交还给本寺的喇嘛,带回原址,重新供奉。”
“就是上次神罪去天津取回的佛像?”糜途本想继续追问,却发现锦留白一改常态,面色突然沉了下来……
在糜途印象中,锦留白永远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好似这世间没有任何烦忧能影响到他,令他一蹙眉头,今天忽见他如此神情,着实令糜途感到意外……
锦留白欲言又止,几次想说下去却又没能开口,站在一旁的糜途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候着等待他的下文……
过了一会儿,锦留白微微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问道,“荷荷回来了?他还好吗?”
糜途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越采荷,难掩惊讶的瞪大双眼反问,“你认识我表弟?你怎么也叫他荷荷?这是他的乳名,只有家人才这样叫他……”
还没等锦留白回答,又是那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搭在了糜途的肩头,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糜途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炙热的气息……
“糜途…………,”神罪又一次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的身后,他好像很喜欢这样。
锦留白像逃避似的,立刻换回了原来的面孔,嘻嘻哈哈的说道,“我就不打扰你俩了,你俩随意哈,不过要注意场合,这里是寺庙,六根要清净哈,”说完,没等糜途再次开口,他逃也似的迅速离开了……
见锦留白这副样子,糜途心想暂时也问不出更多,这才定下心来,仔细打量神罪,对方还是之前的样子,皮肤苍白,面容冷淡,黑色的长发随意束在身后,一双淡紫色的眼眸,看上去仍是十分妖异……
“糜途……,”对方见他发呆,又唤了他一声。
“啊?”糜途这时才反应过来,温和的笑了笑,“神罪,好久不见,”
”49天,“神罪静静的看着他,脱口而出一个非常准确的数字。
糜途先是一愣,随即笑容荡在了脸上,眼底尽是满足……
有些情意,不言自明……
“走,陪我去照佛楼,看看那副“六道轮回图”,”他下意识拍了拍神罪的肩膀,对方也没躲闪,两人并肩朝照佛楼走去。
每次看到这幅“六道轮回图”,糜途总能扯出许多感慨:“佛教主张众生平等,认为生而为人,便世世代代处于车轮般的回旋之中,且救赎机会均等。一个人死后,来世有六种“出路”:或为天神,或为人,或为阿修罗,或为畜生,或为饿鬼,或下地狱。《长阿含经》说,人在来世的归宿,主要看现世的表现,如积善德,下等种姓也可在来世成为上等种姓;如劣迹斑斑,上等种姓也会在来生沦为下等种姓,甚至堕入地狱,这种不停的轮转即是佛语所谓之“轮回”……”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然后侧头看向身旁神罪,好奇的问道,“你相信有转世轮回吗?”
神罪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的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他的后颈,平静的说道,“不要乱想,好好活着。”
后颈上炙热的触感令糜途有些恍惚,可他没有躲开,也没有逃避,他凝视着那双淡紫色的眼眸,笑着说道,“我信,”
神罪像是没想到他会回答的如此笃定干脆,一时不得反应,二人就这样对视了一阵,神罪才舍得将他放开……
糜途见神罪没有反驳,以为他赞同自己的观点,便笑着询问起对方的近况,“神老板,最近过得如何?”
神罪眨了眨眼睛,好像真的在思考他的问题,然后淡淡的说了句,“没什么不同。”
听他这样讲,糜途突然像小孩子一样,狡黠的盯着他,坏笑着说道,“看来这49天,是白计算了……”
神罪又眨了眨眼睛,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仍是淡淡说道,“张伯说你不守承诺,他一直等你去陪他下棋。”
糜途想起自己之前的承诺,忙一脸抱歉的说道,“额,是我不好,确实给忘记了,改天我一定亲自上门,去给张伯赔罪。”
神罪微微颔首,表示接受他的再次承诺,随后又推了推他的腰,平静的说道,“走吧,闭门时间到了……”
糜途低头看表才发现时间已晚,这才同他并肩走出了照佛楼,朝出口走去……
太阳西垂,已近闭门时刻,锦留白和孟通早已经等在门口,见他二人出来,相互打了招呼,未曾多言,神罪朝糜途点点头,便同锦留白一同离开了……
看着神罪远去的身影,想到留白关于自己关于荷荷的那番话语,糜途心下有些混乱,也许家族中很多事情,他都不曾了解,也许他一直都生活在长辈们精心铸造的象牙塔中,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的秘密是他将要面对的,他心底疑惑丛生,难以抑制……
站在一旁的孟通发觉了糜途的异样,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开口询问,“迷糊,我怎么觉得你很在意那个神罪?每次见他之后,都像掉了魂儿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糜途忙缓了缓心神,佯装一脸不屑的说道,“在意你个头啊,走,吃饭去,今天你升任二掌柜,哥要好好宰你一顿……”
说着,二人便也走出了雍和宫,糜途渐渐发觉,孟通有种奇特的力量,每每与他一起,自己都能瞬间重返现实,摆脱那些虚幻的执念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