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皆有罪,人岂可免
迷途知返,渡厄众生
春日,北京,半晚时分,夕阳西斜,天际氲出一抹抹淡紫色,微风吹过,一阵鸽哨飘入耳际,糜途有些恍惚,莫可名状的感觉隐隐传来,似隐若现,令他神迷,不知出处……
此时的神罪早已恢复如常,半干的头发随意束在身后,有几缕未干的细发贴在面颊上,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他静立桃花树下,淡然凝视着糜途,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忽然,一阵风吹过,几瓣桃花坠入他的发梢肩头,让糜途看得一阵痴缠……
渐渐的,糜途感觉心中怒气削减了许多,他心中暗忖,许是下棋真可静心养神,如今再看眼前这家伙,已然没有之前那么讨人厌了……
神罪一直没有说话,眼神却仿佛随着糜途的心境微微有了些不同,虽然这些变化不十分明显,可糜途却都看在了眼里,他心中一阵忐忑:难道这家伙真能读到我的思维?不是吧?那不成科幻片了?老子不信……
正在他胡思乱想是,锦留白热情的攀上他的肩膀,“途少爷,发什么呆呢?若是比发呆,你肯定不是这家伙的对手,我之前为此同他打过赌,输了我一坛百年陈酿呢,哈哈哈,”
“啊……?”糜途终于缓过神来,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们还为这种事情打赌?可见你们之前的生活有多无聊……”
“哈哈哈,就是说嘛,所以现在有你在,简直快乐似神仙,对吧?”锦留白笑着拉糜途往外走,还不忘回头扫了眼表情淡漠的神罪,“走吧,途少爷,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我请客,咱们下馆子去……”
糜途听他说得颇有几分江湖情义,也不好拒绝,三人便一起出门,朝另一个条胡同走去……
一路上,锦留白妙语连珠,同糜途称兄道弟,聊得十分热络,神罪则默默跟在他们身后,不发一言,不过,糜途始终有种感觉,那股炙热的视线一直盯在自己身上,虽没有刻意回头观察,但他能肯定,锦留白和自己的闲聊扯淡,那个家伙都有在听……
穿街过巷绕了十多分钟,他们三人来到一处打理精致的宅子门前,锦留白走到朱漆木门前,轻叩门环,只听里面传出一嗓清脆的女声,”可是留白到了?“
”红姐,是我,“锦留白熟络的回复,“神罪那家伙这次没有耍赖懒床,我们可是准时到的哦……”
神罪听他这么说,侧头扫了他一眼,虽然表情依旧冷淡,可糜途依稀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不爽,一旁的锦留白则有恃无恐的朝他笑笑,不知死活的继续说道,“你瞪我也没用,今天要不是途少爷来的及时,我们肯定又得迟到,你知不知道红姐这边很难订桌,你又那么挑嘴,若是饿了肚子,还会乱发脾气,哎,每次只会难为我,途少爷,你来评评理……”
“啊?”糜途没想到他俩忽然似小孩儿一般怄气,他想了想,傻乎乎的点点头,充满正义感的应和道,“嗯,留白说得对,我能理解你的感受,真的,这一路回京,我也有这种感觉……”
“哈哈哈哈……,”锦留白听糜途说得如此认真,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说得好,途少爷,咱俩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不过呢,我有一点忘记提醒你了,”他指着神罪,奸笑着的说道,“那家伙可是非常记仇的,睚眦必报哦,你这样当面说他的不是,小心他伺机报复你哦,呵呵……”
糜途这才缓过神来,明白自己被耍了,他扫了眼锦留白,又对上神罪的眼神,毫无惧色的拍了拍胸膛,“老子是站着撒尿的,老子不怕,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哈哈哈哈,好样的,途少爷,我最欣赏你这种中二精神了,哈哈哈,”锦留白被他逗得又是一阵大笑。
糜途无奈的摇了摇头,用一种你咋这么无聊的眼神看了看锦留白,心想,这锦留白虽是性格和善平易近人,但貌似内心也住着个小恶魔,很喜欢捉弄人啊,可见无论何人,性格皆有AB面,不可一概而论,这样看来,神老板虽不爱说话,偶尔还有杀戮癖好,却性情简单,至少不会随意捉弄人……
这时,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神罪,只见对方仿佛听到了他的夸赞,朝他眨了眨眼睛,微微勾了勾嘴角,好像很赞同他的观点……
糜途正在疑虑,他是不是又读到了自己的思维,却见一名女子,身着青花锦缎旗袍,风姿绰约的迎了出来,”哟,还未到门前,就听到你们今日聊得格外热络,原来是带了新朋友,真是难得,欢迎欢迎,快请进来,不可怠慢了贵客啊。”
一见面,锦留白就上前同她拥抱了一下,还很绅士的轻吻她的面颊,语气诚恳的说道,“多日没见,红姐又漂亮了,“
红姐毫不见外的拍了拍锦留白的后背,笑着回道,”就你嘴甜,若是你俩中和下,就完美了。“说罢,她上前欲给神罪一个拥抱,只见神罪并没有躲避,很礼貌的俯下身,微微让她抱了下。
”神老板还是那么高冷啊?可见生得漂亮之人,都很难搞,姐也是这样,哈哈哈……”说完,她不由自嘲的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今日见你怎么如此疲惫,到底是干了什么,把自己累成这样?在那方面,男人都要懂得节制啊,“她嬉笑着故意揶揄了一番,知道对方不会回应,便侧身看向糜途,笑着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这是我们的新朋友,糜途,“一旁的锦留白忙介绍道,随即又转向糜途,”这是我们的多年好友,世间最具风情的老板娘,红姐。“
一进门,糜途就在打量这位女子,她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面容秀美,身材玲珑,轻施薄妆,艳而不妖,且保养极佳。
锦留白见他又在溜号,忙推了他一下,糜途这才缓过神来,略显尴尬的笑了笑,“红姐,您好,我叫糜途。”
红姐笑着也上前抱了他一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这把年纪,应该叫我红姨才是,不过,谁让姐保养的好呢?你就同他俩一样,叫我红姐吧,”
她又仔细端详了一阵糜途的脸庞,自顾自的说道,“我看着你,不由想起一位故人,他年少时,也同你一般,呆呆傻傻的,喜欢胡思乱想,”说罢,她笑呵呵的亲吻了下糜途的脸颊,又似长辈般拍了拍他的后脑,随后不再多话,转身引他们朝内院走去。
锦留白看着一脸呆傻的糜途,坏笑着说道,“途少爷,怎么了?第一次被美女亲吗?感觉爽不?哈哈哈……”
糜途想都没想就回骂道,“留白,你丫嘴贱……,”
“哈哈哈,贱着贱着你就习惯了,说不定以后不跟你贱,你还浑身不舒服呢,哈哈哈……,”锦留白丝毫不在意他的咒骂,笑哈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走到红姐身边,陪她边走边聊。
看着锦留白高大的背影,糜途忍不住在心里继续咒骂:靠,贱人,笑话哥,老子就是处男,怎么了?至少身家清白啊,不像你们二人,一副神出鬼没,没头没尾的样子……
这时,糜途忽然发现神罪正侧头正看着自己,他下意识问道,“神罪,你丫是不是真能读到老子的思维?”
神罪淡淡的看着他,表情如常,不置可否,过了片刻,才轻轻推了推他的腰,温和的说道,“走吧,饿了……”
对上淡紫色的双眸,糜途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凑近他,压低声音,故意挑衅道,“我觉得你也是……”
神罪侧着头,凝视他的双眼,微微勾了勾嘴角,一把揽过他的腰,让他靠近自己,俯下身,贴在他的耳畔,轻声说道,“你希望是吗?”
炙热的气息绕在糜途耳边,鸡皮疙瘩爬了一身,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引火上身,只得猛然推开神罪,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喃喃自语道,“是不是跟老子有半毛钱关系?”
神罪依旧侧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伸手抚上他的后颈,平和的说道,“走吧,真的饿了……”
糜途见他同小孩子一般,心里只想填饱肚子,也不再多言,同他并肩朝内堂走去,只是,后颈上炙热的温度,令他久久难忘……
在红姐的导引下,他们穿过一条精致的抄手游廊,来到椭圆形的内院,内院装饰的古香古色,别具一格,但红姐未作停留,继续引着他们往里面走去……
穿过内院,他们来到一处更大的院落,院子仍是椭圆形的,只是比刚刚经过的内院要大出很多,说是院子,其实更像一池湖水,四周回廊相绕,一角置有戏台,中间一方凉亭内,早已摆好了桌椅杯盏,待到客人坐定,便可上菜宴饮。
红姐引他们三人入席,随后笑着说道,“我先去布菜,一会儿再来陪帅哥们聊天,这竹叶青是我珍藏多年的陈酿,今日刚刚启出,你们且先尝尝,若有其他需要,随时知会我。”言罢,便风姿绰约的走开了。
糜途静静的欣赏着周围的景致,此时,太阳已沉,黑夜渐进,池内点点荷灯亮起,星星闪闪,幽暗沉醉,锦鲤游弋池底,鸳鸯戏水其间,糜途感觉恍若到了另一个世界,完全没了都市喧嚣,他不由感慨,若说这里是闹市桃源,应该也不为过吧……
这时,锦留白给他们三人斟上酒,笑呵呵的说道,“来,途少爷,为你接风……”
神罪也端起酒杯,朝糜途点点头,率先一饮而尽,锦留白也毫不示弱,一口干了酒盅里的佳酿……
糜途见他俩都如此爽气,自己不能跌了面子,忙仰头喝了满杯,美酒入口虽烈,但回味甚美,像糜途这样不懂的酒的,也能品出此酒绝非凡品。
一阵推杯换盏过后,耳边飘来一阵古曲之声……
糜途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院内一角的戏台上,一名妙龄女子身着汉服,正在弹奏古琴,琴声在水波上荡漾,悠远深邃……
糜途闭上眼睛听了片刻,便知这是最负盛名的一则曲谱:高山流水……
酒意渐浓,透过耳畔幽深的古曲,恍惚间,糜途仿佛感知到“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源自一介樵夫钟子期听出的曲意,随后是俞伯牙“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的那份心意……,可惜,世间事,十有九不全,重金易得,知己难求,待到子期先逝,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绝弦,终身不弹,这才成就了传颂千年的古曲:高山流水……
自他第一次听到这则传说,便觉荡气回肠,这种高岸深谷的情谊,可遇不可求……
正当糜途沉浸在古曲的氛围中不能自释,却不经意间,对上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他突然感觉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不知为什么,对方只是这样静静看着自己,却好像把自己的一切都看尽了眼底,就像这琴音,仿佛能拨动心底最深的那一抹微澜……
许是这琴意太过苍凉幽暗,众人皆被蛊惑,连一贯嘻嘻哈哈的锦留白都一反常态,略显落寞的吟道,
“空山弹古瑟,洗耳复谁听,倚阑干不语,曲在人无影……”
言罢,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眼神空洞的盯住戏台上那具古琴,久久不复多言。
各人自有各心事,哪怕是最乐天知命之人,也免不了偶尔伤春悲秋,糜途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好多说,只是他忽然想起一个人,他很想念的一个人,若是此时他也在此,那该多好……
想到这儿,糜途不由掏出手机,发出了一条微信:想你了,速回哥……
一曲作罢,三人静默许久,糜途看了看四周,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发现这个宅邸风水极好,自进门穿过的游廊,再到椭圆的内院,而后是这个后花园,整个院落分明就是个宝葫芦的形态,国人向来喜爱葫芦,因其与“福禄”谐音,自古备受推崇,这种独特的风水布局,在堪舆学上被称为藏风纳水,蓄势养财的宝地。也不知设计者是谁?风雅间却又不失新意,果真是别出心裁,不拘一格呢……”他越说越兴奋,夸赞之心溢于言表。
锦留白这时也恢复了常态,一脸坏笑的说道,“设计师嘛……你认识的,”他狡猾的眨了眨眼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这么夸他,他会骄傲的。”
糜途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毫不客气的摆摆手,边说边摇头,“不会是你吧?我不信。”
“哈哈哈,你这么说,当真是伤我自尊啊,不过呢,设计师确实不是我,我的专长是跟你扯扯淡斗斗嘴,”锦留白不以为然的笑着,“说道才情嘛,我就不及某人了……”他笑着朝神罪的方向侧了侧头。
糜途一听更加诧异,“不是吧?难道是他设计的?”他很没礼貌的指着神罪的脸,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看他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怎么会设计出这么精巧别致的院落?老子不信。”他再次摇了摇头。
“哈哈哈,途少爷,人不可貌相嘛,你也太小看神罪了,你以为他只会光着身子偷袭你啊?不仅如此啊,谁说他不解风情啊,我倒觉得,今天下午他就很解风情啊,是你不懂得配合吧,哈哈哈”,锦留白见他一脸天真的样子,再次拿房间里那尴尬的一幕取笑他。
靠,贱人,糜途心里再次咒骂着,自己实在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秀下限比贱,并非自己的长项,他认栽服输,只得狠狠瞪了锦留白一眼泄愤,随即侧头看向神罪,只见他手中握着酒盅,眼神看向湖面荡起的丝丝微澜,神思仿佛飘到了高山流水那般久远的年代……
糜途托着下巴,盯着他俊美的侧颜看了很久,忽然感觉他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另外一种存在,仿佛早已超脱红尘之外,不理纷扰,不染俗事,也许自己不该用世俗的眼光去衡量他的所作所为,也许自己该多了解他一些再作判断……
又过了一会儿,红姐回来了,气氛便活跃起来,精美的小菜,一盘盘的端了上来,这些菜色,糜途都是第一次见到,不由胃口大开,吃了很多。他平时少饮白酒,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大多喜欢啤酒加撸串,可今天尝了红姐自酿的竹叶青,只觉绵软幽香,极易入口,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并没有贪杯。
他们告辞离开时已近晚上九点,走出小院的那一刻,糜途忽然觉得:自己从世外桃源一下跌回了凡尘俗世,周围杂乱人声传入耳际,车水马龙的喧嚣在时刻提醒他: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逃避与享受都是暂时的,挣扎于红尘中,直至死亡,才是永恒的宿命,想到这儿,他不由苦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悲观了?毕竟自己还这么年轻,若是现在就把凡尘俗事一一看破,岂不是可以直接出家做和尚了?
见他又在自顾自的发呆,锦留白关切的问道,“途少爷,是不是喝不惯白酒,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糜途很庆幸刚刚自己没有贪杯,忙提了提精神,清醒的回道,“不用啦,我一会儿乘地铁去北京南,然后直接回天津,明天还要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准备毕业论文。今天谢谢你的招待,有空来天津,哥请你吃包子,哈哈哈哈。”他嬉笑着同锦留白道别,早没了初识的生分,随后他又看向站一旁静默的神罪,这次对方没有晃神,只是淡淡的看着他,觉不出有什么情绪。
锦留白见他确实没事,便笑呵呵的说道,“那好,有空我们再聚,记得你对张伯的承诺,多来陪他下棋。”
糜途笑着点点头,又看了看神罪,朝他也点点头,算是告别了,然后提起背包,转身离去。
走出了一段距离,他不自觉的回头张望,只见神罪仍是站在原地,动都没动,昏暗的路灯下,他的影子拉了好长……
不知为什么,那个幽暗中的影子,让糜途感觉无比落寞……
待到糜途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夜之中,锦留白才语重心长的说道,“走吧,神罪,舍不得就说出来,憋在心里有什么用。”
说完简单的话语,他的表情也沉了下来,也许,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讲给他听的……
神罪并没有理会锦留白的劝说,他的眼神依旧凝视远方,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身同锦留白一起离开……
吐槽小剧场:
糜途:我咋觉得你这章把神老板写得那么内秀了?
作者:啥叫内秀?听不懂,说人话……
锦留白:就是闷骚,好吧?装啥装……
糜途:这是你说的,不是我哦,哈哈哈哈
神罪:………………
作者:你哪儿看出神老板闷骚了?
糜途:他老撩我?比如揽腰啥的?不是闷骚是什么?
神罪:………………
作者:那还不是你先挑衅,你知道啥叫扮猪吃老虎吗?神老板这叫大智若愚,好吗?
糜途:若愚个屁啊,他应该禁欲好吧,你看他一副禁欲相,这种撩的重任都该交给老子来完成……
作者:哎,你就吹吧,到时候有你好受的……,不过好说回来,记得有个妹子说过,最极致的性感就是禁欲,你这个提议不错,可以只撩不上,哈哈哈
神罪:………………
糜途:额………………我什么也没说,再也不说了,太难了,跟你丫沟通太难了,三五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