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使臣拱手笑道:“小公主日前途经洈水一带时,被当地的风土人情所吸引,乐而忘返。说是还要呆上几日,才肯动身来到燕京城。”
南宫烈焰眼里闪过一抹深沉,洈水乃江南富庶之地,是北辰繁华的经济中心。原宿轻风在那里逗留,真的只是因为原宿潇潇的一时游兴吗?
南宫烈焰面上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潇潇公主一向喜欢凑热闹,洈水那个地方,人杰地灵,很适合游玩。本世子多等几日也无妨。”
他笑了笑,又道:“李大人远道而来,就请暂居舍下,一起等太子和小公主来吧。”
“多谢世子爷好意!”李使臣笑道,“深夜造访已是不妥,若再在世子爷府中逗留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下的话,已经带到了,在驿馆休息一晚,准备明早就动身回去迎接太子和小公主。”
“既然如此,本世子就不勉强了。李大人,路上好走。”
李使臣又与他客套两句,便上了马车,疾驰而去。
夜色朦胧里,南宫烈焰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光,他伫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马车渐渐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一名带刀暗卫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单膝跪地道:“少主。”
南宫烈焰目无焦距地看着前方,声音冷冷道:“给我盯着他。机灵点,别让他发现。”
那侍卫应了一声,便动作飞快地跃上墙头,在瓦楞上风一样地疾走,很快便消失不见。
原宿国国力雄厚,是四方大陆之中,最有能力和北辰国抗衡的。边事不宁已达数年,原宿国存着怎样心思,已经昭然若揭。此番北辰太后寿诞,太子有言在先,最后却只派了个使臣前来贺寿。
原宿轻风一向过于自傲,南宫烈焰却没想到,连太后寿诞这样的大事,他也可以不放在眼里,居然拿原宿潇潇来当挡箭牌。
南宫烈焰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他也未免太小看北辰国了!
南宫烈焰在风中伫立了小会儿,便让人从后院的马房牵了匹马出来,自己驾马到了郊外“青冥帮”的所在。
刚进到洞中,就见云天曜正悠哉悠哉地翘脚,品着美酒。
“云四公子,夜深人静的,好雅兴啊!”南宫烈焰调侃道。
云天曜晃了晃酒杯,说:“本公子见今晚月色皎洁,如此良宵,应该小酌一杯才是。”
南宫烈焰当真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只有岩石堆砌的甬道和岩壁,连窗户都没有,怎么可能会看到外面的月光呢?
南宫烈焰笑了笑,说:“我看,你不是来赏月这么简单。”
云天曜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拿起另一个杯子,给他也斟了一杯酒,说:“昨天三小姐献给太后的那副画,真的很不错。”
“你到底想说什么?”南宫烈焰皱眉,走到他对面坐下,喝了那杯酒。
“昨天我在宫里,遇见个人。他原来是我二叔公家里的护卫,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然到宫里做了太监。”他顿了顿,一脸严肃地续道:“他昨天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他说,上官馥雪很像一个人。”
“什么人?”
云天曜没有直接回答他,却道:“你知道的,我们云家之前一直在烈焰国。祖父更倾心北辰国的山河秀美,才搬到了这里。但是我二叔公,却还留在烈焰国。他有个女儿,叫云离。之前因为逃嫁,离家出走之后,就音讯全无。我们两家分开之后,很少联系。所以,这件事,我也是第一天知道。”
“我让人去查过了,上官馥雪的娘正好就叫云离。她当年一路逃到了北辰国边境,被当时戍守边关的上官将军所救。上官将军对她一见倾心,后来俩人便成亲了。”
南宫烈焰一脸错愕,“照你这么说,你还成了她的‘表哥’不成?”
云天曜又倒了一杯酒,一气喝下,面露苦色地点了点头。
南宫烈焰白了他一眼,说:“别摆出一副伤感的表情,我实在想不出你有露出这种表情的理由。”
“我我我……”云天曜一急,“我百感交集不行吗?怎么说,这件事也来得太突然了!”
“有什么好突然的?”南宫烈焰不以为然地连连发笑,“就算人家是你表妹,又没什么坏处。对你生活也没什么影响。”
“你懂什么?!”云天曜又喝了一杯酒,“当初救她的时候,也没看出她是我什么‘表妹’!简直太意外了!”
“那你这是喜极而泣呢?还是悲从中来呢?”南宫烈焰悠悠道。
“要你管!”云天曜孩子气地骂道,居然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这三个字,是不是你们家族的口头禅啊?”
云天曜白了他一眼,收起根本就没挤出来的眼泪,话头一转说:“原宿国的使臣上楚王府,找过你了?”
南宫烈焰点点头,“原宿轻风太自傲了,连太后的寿诞,他都可以爽约。泱泱大国,失信又失礼,太奇怪了。我已经派人去跟着那个使臣了。”
“可根据收回来的消息,原宿轻风一路上,都在陪着小公主原宿潇潇游玩,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云天曜皱眉道。
南宫烈焰摇头说:“原宿轻风是个狡猾的人,同样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蠢到在这种事情上爽约。虽然本人没有出席,但缺席的理由敷衍得就像是在挑衅。”
他顿了顿,冷眸一缩,“他这就像是投石问路,在试探北辰国的反应。”
“我知道原宿轻风一向野心勃勃,倘若他这一路上给人看到的,都只是假象的话,那他这个人也藏得太深了。我们的探子跟踪他这么久了,竟然也没看出来。”
南宫烈焰面上骤然一冷,沉吟道:“或许……他知道,有人在跟踪他。”
云天曜一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南宫烈焰很快又摇摇头说:“天下间收集情报的帮派,多不胜数。他未必知道是我们的人在跟踪他。何况,在他眼里,我一直是个商人。就算买卖情报,也顶多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不会对他构成太大的威胁。”
云天曜认同地点点头,“天下间收集情报的,虽然多,能有咱们缜密的,却少之又少。”他想了想,又说:“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北辰国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管呢?回去做你的太子,不好吗?”
南宫烈焰闻言,却只是失神地摇头,眼神空洞而缈远,似乎陷在某种回忆里,过了许久,他才淡淡道:“你不懂。”
“我不懂?”云天曜恍然失笑,很快他无奈地摆摆手,说:“其实,我懂。你是为了你娘,北辰国的长公主。”
听他一说,南宫烈焰就陷入一种难言的心酸,到现在他都还无法相信,曾经那个貌婉心娴的人,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了。他再也吃不到她亲手做的美味佳肴,他再也看不到她领着自己在雪中翩翩起舞,他再也闻不到她怀里那般安心的气味……什么都回不去了。
“别说了。”南宫烈焰深吸了口气,打断他,胸腔里都是哽咽后的疼痛,连呼吸都在颤抖。
云天曜露出一丝同情,说:“抱歉,我无意说起这个。”他慌忙转了话题,说:“其实,我今天来,是来找凉慕华和凉慕生的情报。”
南宫烈焰的气息还是不稳,头疼地按捺了一阵,说:“你是想说,凉慕华明天要被接到相府去休养的事?”
云天曜摊手道:“老实说,我挺喜欢上官馥雪的。”
南宫烈焰眸子锐利一缩,云天曜慌忙解释说:“我是说,很纯粹的那种喜欢。我想,我们既然是朋友,她现在又成了我的表妹。她的事情,我是不是也该关心一下?”
南宫烈焰不耐道:“说重点。”
“重点就是,凉慕华如果去了凉慕生那里,凉慕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他要对付上官馥雪的话,就更容易了。”
南宫烈焰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还记得,上次你说,凉慕华和凉慕生的关系,有点暧昧吗?”
“记得。”云天曜点点头,眼里一烁,“你是想从这方面下手?”
南宫烈焰笑着摇摇头,说:“不是我想从这方面下手,我相信,有人已经想到了要从这方面下手。”
云天曜坏笑地半眯了眼,“你是说——她?”
南宫烈焰也同样坏笑地点了点头。
云天曜激动地搓了搓手,“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将军府
夜静更深,上官馥雪站在窗前,不知想着什么,看着窗外的景色,愣愣出神。
身后突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她眉头一皱,神思回笼,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事情办妥了吗?”
剪影点头道:“放心吧,小姐。一切已经办妥了。”
上官馥雪的脸上慢慢浮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在苍白的月色下,没有一点温度,就像是没有生命的鬼魅,让人不寒而栗。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慢慢悠悠道:“该是她血债血偿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