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生外出去谈生意去了,顾瑛便带着顾珏在屋里跟三春和四春他们几个说话,天正在降雪,顾瑛在吴家买了柴,将炕点了起来,炕上热呼呼的,几个孩子叽叽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那徐珏虽说离了徐家,但是除了跟顾瑛和虎生说话以外,几乎不怎么与外人说话,顾瑛得了空,便用一些小点心招了三春和四春几个人过来陪他一起玩。
大春跟二春带着小林也在顾瑛屋里玩,前几日吴大娘找到了活做,是在一家大户人家后厨帮助,月钱很低,每日将活忙完了才能回来,因此家里事都交给了大春和二春管着,现如今大春正跟顾瑛学着绣花,自下雪后,她不时的朝外头张望,嘴里跟二春说道:“这么冷的天,那陈家后厨的活又重,夜里回来,娘又该手膀疼了。”
二春脸上也带了愁色,顾瑛想了想,对她二人说道:“你娘回来了,你们用白萝卜蒸了,再捣成泥,热敷是很管用的。”
大春心说,大冬日的,白萝卜也不难寻,自家菜园子里不就种了一块萝卜地么,若是能治好娘的臂膀,那是再好不过的,于是便细细问起顾瑛怎样热敷,几人正说着时,隐约听到了外面的马车声,二林抬起头来说道:“是虎生叔跟我哥回来了!”说着一咕噜起来开了门就往外跑,那顾珏也下炕穿了鞋子跟出去,虎生不知怎的投了顾珏的缘,他很听虎生的话,此时听说虎生回来了,跑出去接他去了呢。
果然,立时便听到二林的喊声,他大叫了一声:“虎生叔,哥,你们回来了!”外头传来虎生的回话声,又听他问顾珏:“珏哥儿,你二姐呢?”
珏哥儿不知说了什么,顾瑛听到虎生回来,便下了炕走到外头,也不知道今日虎生的生意谈得怎么样呢,正想着时,只见几个人进了院子,为首的是虎生,后头还跟着两个顾瑛不认识的人,顾瑛暗道,莫不是生意谈成了?
虎生将马缰绳交给了大林,又见顾瑛站在门口,便笑着说:“这是王老板跟万掌柜的,特地过来看看咱家皮子的。”顾瑛微微对他们点了点头,他们引进了屋里,招呼着孩子们回了吴大娘住的正屋去,这才端了几碗茶过来,不是什么好茶,但是一路他们顶着风赶车过来,能喝碗热茶也是好的。
顾瑛将皮子的生意全部交给虎生,因此这时他们谈生意,她将茶放下后,便去了吴大娘的屋里。一时,虎生拿出皮子给他们看,王老板和万掌柜一边看,一边不住的点头,王东家又看到其中有一件虎皮,便带了一些惊讶,便细细的看了一遍,见虎皮没有半点损伤,说道:“你们竟弄到了一张虎皮,这东西可不好寻。”
虎生点了点头,又说道:“虎皮虽说用来做大髦衣裳不好看,这东西摆在屋里能镇宅,像这样完整的皮子,确实少见呢,在路上住店时,有个贩茶的商人要买,我嫌他出的银子太低,就没卖!”
王东家也没问人家茶贩商人出了多少钱,只是不住的摸着虎皮,显见有些爱不释手。虎生没说话,他从底下将几张毛子国织的毯子拿给他们看,说道:“这是从毛子手上淘弄来的,你们也给看看,不知这东西在咱们这儿好不好卖?”
万掌柜的看了毛毯,说道:“这是好货,只是有一头,那毛子国跟咱们不通商,这东西留着送礼是顶好的,只是没地方供货,怕是行不通!”
虎生笑了笑没有说话,在来南边的路上,顾瑛曾拆了一件毛毯,又按照先前的纹路织会了,她说织毛毯倒是不难,只是织毛毯的绒毛线只有毛子国才生产,若是能托桑奇弄来这些绒毛线,便不怕供货的问题了,然而此事还没个头绪,因此虎生也未曾开口说起。
虎生笑着问道:“王老板,你瞧着我家的皮子比着‘茂记’的如何?”王东家笑着说:“我对皮子这些东西只略知一二,瞧着倒是比他家要好似的!”
王东家这话说得十分高明,不知虎生有没有听出来,他对王东家说:“今年天冷得早,从北边运到南边的皮子还在路上,我瞧了,扬城中现在能有皮子卖的没几家,我倒是谈了几家,只是旁的都罢,却一心想跟‘福宁’绸缎店做生意。”
王东家一愣,他倒不奇怪虎生如何知道皮货行情的,毕竟他是贩买这个的,只是却不知他为何专程找上‘福宁’,因此带着笑意问道:“多谢赵兄弟将小店放在心上,只是这不知是何缘由?”虎生便道:“‘福宁’是做绸缎的老店了,我这回贩皮子到扬城还是次要的,主要是想结实王老板。”
原来虎生这回跟着顾瑛到南边一趟,越发坚定了要做买卖的决心,他暗里思量了多日,见南边的绸缎,不管是花样还是款式多比北边繁多,便想将南边的绸缎运回北边去买,且‘福宁’是老字号的店,他是打算跟王家做长久生意的,此次卖皮草倒不必趁机狠赚,若是能结识他,才算是条长线。
这头的王东家沉吟片刻,他倒是想收下这批皮子,只是开店做生意,总需留银子周转,若动如此大笔的银子购下了皮子,再连续几个月,店里的周转就会很困难,然而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一时倒又有些舍不得了。
虎生见此,也没催促他,自己借口进去取茶来,任他跟万掌柜的商量。到了吴家的正屋,顾瑛正在跟几个哥儿姐儿说话,见了他进来,便出声问道:“谈得怎么样了?”
虎生将谈话一一说给顾瑛听了,顾瑛便笑着说:“这个王东家人倒是谨慎,只是太过于小心了,举棋不定之时,便会错失良机,你且先听听他的意思再说。”
虎生点了点头,又在屋里稍坐了片刻,便端了两碗茶进去,刚进去之时,王东家便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他对虎生说:“赵兄弟,你这皮子,我先定下来了,只是货银怕是要迟两日,不知你可愿意帮我留着?”
虎生笑了笑,点头说道:“我主动找上‘福宁’,也是为了跟王老板谈生意的。”王东家心头一动,坐了下来,不动声色的听虎生继续说,虎生看着王老板说道:“我跑一趟南边,自然不可能只贩了皮子就回,我看了你们‘福宁’的绸缎,在南边同行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想将‘福宁’的绸缎运回北边去。”顿了顿,虎生又说:“这批皮子,你可以先付一半的银钱,下剩的一半,我全部用来换‘福宁’的绸缎!”
王东家听了先是一怔,随后压下心中的惊喜,看着虎生沉声问道:“赵兄弟给我们让了这么大的利,莫不是还有旁的条件?”
也不怪王东家如此多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虎生所说的对王东家几乎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因此猛然一听到,便会下意识的觉得虎生必定还有他求。
虎生轻笑两声,说道:“我会旬福宁’,自然是满心的希望咱们两家都能挣钱,若说还有旁的,那就是王老板给我的货,要比如今扬城的市价低五成,作为交换,日后‘福宁’里的皮草一类的货,尽找我就是了。”
比市价低五成的绸缎,虽说赚得有些少了,但是王东家也能接受,最主要的,若是日后皮草供货有保证,那便不必受行草行供货商的掣肘,现如今南边几家皮草行,往北边运一趟货,需跟北边的中间人联络,那中间人再跟鞑子国的人洽谈,几番之下,到了他们手中,真正的好皮也再没有多少了,这几年扬城富男贵女之间,掀起了一阵穿皮草的风潮,若到了冬日,穿没有一件好草皮,都出不得门了,王东家眼见这其中有利可图,而自家还摸不着门路,很是心急了一番,这会子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王东家想了想,便对虎生说:“我的绸缎可以低五成的市价给你,只是你需答应我,不得在南边做买卖,另一则,你的皮子,也需比皮草行的价低五成给我。”
虎生先前已从田保方稍微了解了一些绸缎的行情,而皮草供货商的底价因其中牵扯甚广,王东家并不十分清楚,会随意开口,不过是依照虎生先前所提罢了。虎生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不怕跟王老板透过底,五成确实给不了,顶多给你三成!”
王东家想了想,便一口答应下来,为免夜长梦多,两方都主张现下就将买卖定下来,于是王东家给了万掌柜手牌,打发他家去取银子来,他跟虎生两人当下就往衙门去,找了保人,签下契约,当日,王东家就将皮子全部运了回去,所有的皮子再加那几张毛子国产的毛毯,虎生一共卖了一千零七十两银子,另外一张虎皮,王东家也一并卖走,卖了四百两银子,至于‘福宁’的绸缎,王东家跟虎生约好的日子,只待说定日期来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