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了户籍帖子之后,天色稍晚,街上已经没有多少的行人,虎生和顾瑛找了一个馄炖摊吃了馄炖,便准备回客栈去,路上遇到一个卖西瓜的老汉,顾瑛对虎生说道:“虎生哥,咱们买一个西瓜回去吃吧。”
虎生记得春上顾瑛病时,沈奶奶曾说过,顾瑛的体质偏寒,瓜果一类的东西尽量少吃,尤其是他们刚好吃了晚饭,虎生恐她吃了西瓜夜里积食,便说道:“西瓜你还是少吃些,明儿你想吃别的东西,咱们再来买。”
顾瑛听了虎生的话,忍不住撅起嘴,她说:“我一块都没吃到,你还说少吃呢!”
卖瓜的老汉看了虎生两眼,说道:“你这么个后生,你家小娘子要吃西瓜也不舍得买,又不很贵,两三个大钱就能买一个哩!”
虎生和顾瑛两人脸上都涨得通红,顾瑛心里埋怨道,这个老汉真是老眼昏花,我梳得发髻都认不出来吗,那虎生面红耳赤的给了老汉三个大钱,抱起一个西瓜都没有称,便拉着顾瑛一起走了。
回到客栈,虎生借了人家厨房的刀,切了西瓜,送给顾瑛一小块,还剩下大半分,不吃完该糟蹋了,于是和客栈里的一起落脚的人分吃了,有一个商客吃他的西瓜,还特意回了他一小包点心,虎生便兴冲冲的送给顾瑛吃。
第二日,顾瑛起得很早,恰巧遇到今天是县上的大集,虎生惦记着顾瑛想去看鞑子人,早上吃了早饭,跟顾瑛一起往街上去。
昨日因为进城晚,街上都是些商铺,此时来往的都是四里八乡的百姓,偶尔夹杂着几个穿着异装的鞑子人,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顾瑛一路好奇的四处张望,这还是她自从穿越过来,头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地方。
两人一路看一路走,转入了一处巷子里,顾瑛见两旁都是些卖杂货的铺子,有很多鞑子人站在街边卖东西,顾瑛留意看了一下,见他们多是卖些皮子和肉干,虎生对顾瑛说:“这里先前是卖杂货的,后来鞑子人都在这里做生意,慢慢的就成了鞑子聚集的地方了。”
顾瑛左右张望着,又留意他们卖的东西,一路上见他们卖的都大同小异,除了皮子就是肉干,偶尔也有卖他们鞑子人的吃食,独独在街尾处,见一个鞑子人摊位上放着两三张羊羔皮子,半日没有一个人过去询问,顾瑛便好奇的多看了他两眼,只是却意外见他脚边放着一个布口袋,里面放的东西看着有些像孜然,顾瑛有些不太敢肯定,因为先前她做五香粉时,已经跟李氏和刘二婶打听过,本地似乎并没有孜然这种食材。
顾瑛走近了一看,又抓起来闻了闻,她抬头望着那鞑子人;“我可以尝一尝么?”
守摊的鞑子是个高壮的男人,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想来是新学着做买卖的,汉话说的有些生硬,见顾瑛说要尝一尝,便大方的说:“随便尝。”顾瑛放了一颗在嘴里嚼了嚼,见果然是孜然的味道,只是比前时的孜然味好像略微淡一些,她心头暗喜,五香粉里主要的调料就是孜然,现在竟然让她给找到了,顾瑛想再确定一下,于是问摊主:“这东西叫啥名字?”
旁边的虎生一惊;“啥?你不认得这东西就敢瞎吃,快点吐出来,肚子和头痛不痛?”他见顾瑛要尝,还以为她认得这东西呢,不想却是不认得,他又打开水囊递给顾瑛;“快点嗽嗽口!
”
顾瑛接过水囊嗽了嗽口,嘴巴里的麻味这才散去了一些,摊主笑了笑,对虎生说:“不打紧,这东西就是用来吃的。”他又转头望着顾瑛说道:“这是孜然果,我们那儿烤羊时去膻气的,不过我看你们汉人好像不吃这个,嫌味道重。”
虎生见顾瑛脸色正常,这才暗暗放下心来,他又见别人都是卖皮子跟肉干,唯独他的摊子上只有两三张羊羔皮子并一袋孜然,看起来有些寒碜,于是问道:“你知道我们汉人不吃这个,为啥还背一袋子过来,这不是白费力气么!”
那人哈哈笑了两声,挠着头说道:“咱是新学着做买卖的,没有本钱,就这两三张皮子着实撑不住场子,这才背了一袋子孜然果来了,心里想着,能卖出去最好,买不出去,我再背回去就是了。”
顾瑛问道:“你们那儿吃这个的多吗?”那人笑着说:“原先也是不吃的,后来十几年前一个南洋人往我们那里去,带过来了孜然果,发现这果子可以去味,这才种起了这个果子,如今我们那儿家家户户吃肉时,都会用这个孜然果去味。”
顾瑛问道:“你这个孜然果怎么卖呢?”
那鞑子人想了想,指着顾瑛袖口别的一块绣花手帕说道,说道:“你若是要就给你,我不要你的钱,你用这个跟我换。”
虎生眉头一皱,问:“你一个大男人要人家姑娘的手帕做啥?”
男人大笑了两声,说道:“我媳妇儿顶喜欢这些,只是我们那儿的东西不如你们汉人的精巧,我换一块手帕回去讨她开心。”
顾瑛听了他所说的话,心里一动,她先前一直在想着做个什么小买卖,今日在县上逛了一圈,隐约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有很多商机,只是脑子里还一直没有理出一个口绪来,于是她问道:“除了你媳妇儿以外,你们那儿别的女人喜欢这些东西吗?”
他点头;“都喜欢呢,谁家女人头上包一块这样好看的手帕,别的姑娘都是顶羡慕的!”
顾瑛看着他,问道:“那你咋没想过进这些东西,再卖给那些女人呢?”那人瞪大一双眼睛问道:“赚女人的钱?那多不爷们,咱丢不起这人哩!”
顾瑛心道,古往今来,就是女人的钱才最好赚呢。她笑了一声,说道:“我问你,你卖给女人油盐布匹,难道就不是赚她们的钱?”
鞑子人歪着头想了想,说道:“那…那不一样!”顾瑛反问道:“有啥不一样,不都是她给银钱,你给货么!”
顾瑛问道:“你们那儿都缺些啥东西,女人们都喜欢什么?”
她之前已经问了虎生,这些鞑子人多是将他们的皮子跟肉干之类的东西卖给汉人,再换了油盐等必需品回去卖,像这些手帕之类的东西,因为不是必需品,买卖的就少了,只是现在不打仗了,两国百姓生活稳定了,除了必需品外,对别的东西也就有需求了,有需求就是有买卖嘛!男人回道道:“啥都缺,盐,茶,铁,布,这些年不打仗,咱们也愿意换些好东西,把家里置办得漂亮一些,只可惜我没有本钱,只能先赚些小钱,等我攒下钱来,也跟着他们一起去贩盐去。”
虎生虽说是个乡下种的,也知道贩盐不是那么好做的,他笑了笑,问那人:“做生意可不就是从小钱赚起么,只是我看你们这儿卖皮子跟肉干的人很多,你卖得过他们么?”他摇摇头说道:“咱是才干这个不久,哪里比得过他们,就是我这两张皮子,还是跟人借的哩!”
虎生说道:“我虽不大懂你们这一行,却眼瞧着你们这些卖皮子的比往年更多了,想来现如今生意越发不好做了,你是才干这个的,若不想些新门路,怕是只能赚些辛苦钱了。”
那鞑子人听了虎生的意思,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嘛,于是干脆生意也不做了,招呼虎生跟顾瑛坐在里面说话,他自我介绍道:“我叫桑奇,住在离泗水县不远处的大保坝上,我听你们说得很有意思,能给我多讲讲么?”
顾瑛会跟他讲这么多当然不是白讲的,只是现在时机还不大成熟,她也只是先打听着再说,于是说道:“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物以稀为贵,咱们南边缺你们这儿的皮子,你们那儿缺咱们的油盐,只可惜两地相隔路远,战事才休不久,开埠通商的地方只有泗水县,于是,咱们这儿的大商人,将你们的皮子低价收回去,再高价卖到南边儿去,你们那儿的大商人,同样如此,低价收了油盐,再高价卖到你们全国各地去!”略顿了一顿,顾瑛又微微一笑,说:“只是咱们虽都知道这个理,却撼动不得他们,他们都是有钱有势的大商人,规矩是人家几百年前就定下的,况且咱们小老百姓,一无本钱,二无门路,这些油盐粮茶一类的东西,多是由已经指定好的大商人来做的,咱们不过是捡他们的漏过活,搞得不好,说不定还要弄个杀头的罪名。
”
桑奇听了顾瑛的话,拍着大腿赞道:“姑娘是个有见识的人,这话说得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