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了一地,楚烟络不知道南宫朔杀死了多少人,她的眼中只有血光涌动。十几人的队伍被他撕开了防线,楚烟络知道如果没有自己,他定然能以最快的速度从这里逃脱,只可惜他还要顾及自己,脚步是那样缓慢,根本无法跟上他的疾速移动。
南宫朔的眼中也只剩下了杀戮,脑中空白一片,只有不停溅起血滴的长枪。
——如果能有一匹马。
他打量着那些徒步带刀的侍卫,眼神更加冰冷,如果有马,一定可以逃出。
胤朝最年轻有为的将军,只可惜擅长的是骑术,步战并非他所长。
眼前是青国最好的侍卫队,可是南宫朔还得保护楚烟络的安全。
尚且活着的侍卫已看出了南宫朔的顾虑,冰冷的大刀转移了目标,一齐向楚烟络砍去,南宫朔回身,余下的几人紧紧盯着他的身后。
腹背受敌。
一连串的刀光剑影在脑中浮现,场景是那样熟悉,南宫朔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长枪依然在惯性地挥舞,只是他的脑中又出现了一批又一批倒下的骑兵,步延风得逞的笑声的耳边响起,而后是南宫浅痕的声音。血光却还没有停下,他仿佛能看见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在乱箭下丧生,而他却毫无办法。可是现在明明只有他一个人。
究竟是什么,脑中出现的是什么景象。
南宫浅痕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回响在耳畔,长枪狠狠刺出,又杀了一名侍卫。
——阿朔,现在我所在意的人只有你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头快要裂开,可是那些模糊的影子却无法看清,他所能做的只是拼命将那些影像压回。
“小心!”一声惊呼将南宫朔的神志全部唤回,声音来自背后,南宫朔猛然转身,眼中捕捉到了大刀的寒芒,楚烟络不顾那些朝她看去的兵器,只是张开手臂奔至他的面前,暴露了没有任何铁甲保护的胸腔。
——我骗你的时候,你不惜一切替我挡去了所有危险,现在轮到我还你了。
失去光彩的双眸顿时闪耀着无所畏惧,她等待下一秒即将插入胸膛的刀刃。
然而侧身突然多了道推力,她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力量已将她推至一边,巧妙的力道令她避开了所有兵器的追杀。瘦弱的少女匍匐在地上,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身扭头,看见鲜血从那柄大刀的刀刃上滑下。
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惊惧,目光缓缓上移,她不想看见即将看到的一切。
然而终究还是要看到的。
大刀直接插入了南宫朔的肩膀,暗红的血液沿着刀锋滴落,在尚未融化的白雪上留下一朵又一朵的妖冶。南宫朔的神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抬起长枪,一招刺穿了对面侍卫的胸膛。濒死的侍卫瞪大了双眼,甚至没有拔出大刀的力气,便狠狠砸在了地上。
大刀插在南宫朔的左肩上,可是他恍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冰冷的目光将余下的侍卫一一扫视,好像心里已经给他们下了死亡的审判。
楚烟络浑身颤抖地坐在雪地里,她想起莲花节,他奋不顾身为自己挡下的那一刀,即便血流不止,他的眉目也不曾动过一丝一毫,就如现在一样。
可是明明很痛,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已。
长枪竖在地上,白光又一次划出了雷霆一击。
所有人都倒下了,南宫朔用长枪支撑着自己微微喘息,头发再度散乱,因疼痛而冒出的冷汗****了他的鬓角。脚下便是一滩滩的血渍,可是为什么这场景是这样熟悉。
“朔!”楚烟络跌跌撞撞地冲到他面前,才抓住他的衣服,已触到了一手的血迹。
“我没事……”
手抓着长枪支撑着想要站起,然而膝盖一软,却又跪倒在了雪地里。
“你肩上的刀……”
“没事。”一手按上了刀柄,南宫朔咬紧牙关,猛地往外拔去,剧烈的疼痛使得他面无血色,然而自始至终都没有哼一声。趁着力气尚存,他抓起一块干净的白雪覆在伤口上,刺骨的冰凉更加刺激了利刃造成伤口的疼痛。
白雪化成了一滩血水,血流不止的伤口却被冰冷渐渐止住了喷涌的血液。
“走吧。”
“你的伤……”
“无妨。”
再一次站起,然却只迈出了一步又倒在了地上。
一次恶斗,除却此处大伤,他又怎么会完好无损?楚烟络架起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肩上,用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将弯着的脊背渐渐直立。
——无论如何也要带你离开这里。
“我自己……能走……”
还是挣扎着想要从楚烟络肩上离去,然而这一次少女却是没有听从。
“不要逞强了好么?”声音已带着哭腔,她咬牙一步一步往前走去,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是那么深,“为什么每次都说自己没事,明明伤得这么重。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有没有顾虑到我的感受?我不希望你有事,甚至不想看到你受伤,可是你每次都……”
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她微微扭过头去吸了吸鼻子,泪水充盈了眼眶。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自己走回去么,你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我明白我是你的累赘。”再度顿了顿,楚烟络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没有我,凭你的功夫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而你为了保护我……可是明明是我想为你挡下一刀,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让我为你做些事情呢?”
良久的沉默,南宫朔终于不再坚持。
身上承受了南宫朔的全部重量,楚烟络觉得自己的身体就要散架,然而依然在坚持,若是放弃,他便永远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了。前面又出现了火把的微光,楚烟络停下步子,为难地咬住下唇,她竟忘了这是个王宫,宫内的侍卫不可能只有那被解决掉的十几人。
然而南宫朔受伤已如此之深,这里四处都是巡夜的侍卫,如何能躲过呢?
“去马厩……”
耳边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楚烟络微微一怔,南宫朔犹自撑着自己微弱的意识,可是嘴唇却苍白得可怕:“马厩……”
除了听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然而才迈开一个步子,身上的重量猛然再度增加,楚烟络脚下一个不稳,狠狠摔倒在了雪地上。
“什么人?”巡夜的侍卫听见了一样的响动,火把纷纷朝这里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