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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伤情之死

月影湖,整个济州城最美丽的地方,有过无数诗、无数画、无数美人的传说。

而今湖头柳依旧,湖中水依旧,湖心的画舫中却再没有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再没有倾倒整个济州城的琴音箫曲,诗词吟唱。

画舫里明显曾发生一番激烈的纠缠争斗。

桌翻椅倒琴断墨泼,壁上几幅价值不菲的才子名画,或被划伤,或被撕破,足以让所有识货的人为之深深叹息。

但是这一切,萧遥都看不见。

登上画舫,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司马芸娘。

那个仰躺在地上,紧闭双目,再也不会吟诗,再也不能弹琴,再不能伴他共看落日,同游碧湖的女子。

在这一刻,他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司马芸娘身上一袭翠罗衫有了多处破损,露出胸前肩头几处雪一般的肌肤,发散钗乱,几缕黑发覆在脸上,却掩不住玉一般的娇颜上那安静的笑靥。如果不是她双手紧握着胸前的一把匕首,几乎让人以为,她不过是沉睡在一场梦中,而不是已香消玉殒于一次可怕的杀戮。

那柄上镶着宝珠的匕首锋刃处已深深没入了她的胸口,血流得并不多,点点滴滴的红色,也只不过悄悄染红了胸前一小片衣襟,仿佛只是衣裳上一朵血色的绣花。

萧遥慢慢跪坐到她的身旁,出神般凝视她安详的面容,静静地伸手为她拉好衣襟,整理那散乱的发丝,动作温柔如每一个清晨,他为她画眉时的笑容。

她死去时脸上的笑容,他熟悉异常。多年前,太庙之外,她长跪不起,见他到来,仰首对他一笑。

她剪发断情,扬长出京,闻他追来,回眸对他一笑。

这匕首,他也见过。

皇宫重宝,大内御用,她曾用它,斩断流云秀发,决然出京。

他抛王爵,舍富贵,也只带了这一把匕首、一缕乌发,单骑追寻,从此相伴天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这与他携手相伴,誓许终生的女子,带着这样安然的笑容,把这斩情的匕首,刺进自己的心口。

容若自认轻功不错,没想到一路上几乎被情急飞奔的萧遥给甩下来。等到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跳上画舫时,就看到萧遥微微蹲下去,以一种异乎寻常的温柔抱起司马芸娘无力的身躯,缓缓护入怀中,再不松开。

容若上前两步,却又顿住,几不忍去查看那已死的佳人。

仿佛就在昨日,她还在暖暖烛火下,笑语安慰自己怅然的心怀,而今,却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不敢想像这一刻萧遥的心境,不敢看这一瞬萧遥的表情。只觉满胸愤闷痛楚,恨不得仰天长啸,痛呼高喊,只觉得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为什么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死亡的伤痛,就如此钻心而起。

“容公子。”一直守在画舫上的捕头低声说:“刚才我们四下查看过了,这好像是……”

他顿了一顿,才把声音压得更低道:“有人非礼萧夫人,萧夫人抵抗无力,不得不自尽以全贞。”

容若脸色刹时一阵铁青,本来在颤抖的双手猛然握拳,深吸了一口气:“你确定?”

“容公子,我查案多年,自问还有些经验。画舫上有明显的争斗撕打迹象,萧夫人衣裙都破了,而且明显是手撕破的,若只是纯粹要谋害萧夫人,绝不会如此。而且那把匕首,据我们审问萧夫人的丫鬟茗秋,也知本是夫人自己贴身之物。”

容若眼神一凝,死死盯着他,声音低沉得像是自齿间挤出来的:“我要知道凶手到底是什么人?”

“画舫被发现时,一个人也没有,我已经让人把曾与萧夫人同舫游玩的客人一起找来。另外,还派了人,在这附近查问,每一个从昨天到今天出现在这一带的人。公子放心,凶手一定很快可以找到……”

容若心中一阵混乱,痛苦、悲伤、愤恨,几乎不能清醒地整理思绪,更没有办法对于破案的工作做任何有建设性的提议。

而这个时候,一直抱着司马芸娘的萧遥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容若怔怔地望着萧遥。

萧遥的眼睛只是爱怜地低头凝视着怀中的人,脚步木然地往外走,恍似再不知身外之事。

“你去哪里?”在萧遥和自己擦肩而过时,容若终于忍不住开口。

“回家。”淡淡的声音飘忽的响了起来。

“可是……”捕头忙张嘴说:“现场还要细查,如果验尸的话,也许可以找到新的线索。”

萧遥猛然抬头,本来充满温柔的眼神里却已一片血红,森然道:“谁敢碰她一根头发,我就杀了谁。”

没有人敢怀疑他说这句话时的决心,捕头一声不吭,退到一旁去了。

本来很多凶案的受害者也是坚决不愿仵作验尸,扰及亡灵的,如果死者是女子,反对的更多,更何况以萧遥曾经的身分而言,更不会让别人验看亡妻的身体。

他已尽职提醒过也就是了,还不至于自找麻烦,硬要拦住萧遥不让他带司马芸娘的尸体离去。

容若皱皱眉,无声地跟着萧遥下了画舫,就听到有人唤:“容若。”

容若闻声抬头,见性德静静站在岸边的身影。

不知是阳光太耀眼,还是自己的双眸这一瞬掠起了泪光,容若几乎是非常清楚地看到那永远七情不动的人工智能体脸上真切的关怀。然后在下一刻,一切表情,又变得和以前一样,冷漠不带丝毫情绪。

容若靠近他,声音低沉,眼神迷乱:“性德,我很害怕,看到二嫂她……我忽然间想到了韵如,如果韵如也遇到同样的事……”

他惨然一笑:“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事。性德,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这一切背后的人是谁,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韵如人在哪里?以二嫂的身分,竟会遇到这样的事,那么韵如呢?”

性德凝视他,眼神清明如冰雪:“她不会有事。”

“是,她一定不会有事。”容若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仿佛这样可以给自己更多的力量,然后回头,快步追上了萧遥。

他没有劝慰萧遥,真正伤到极处,任何言词都是无力的,他无力劝他,只能无声地一路陪伴他。

萧遥的住处在城东的听云阁。并不特别大的园林,但有极雅致清新的花园,和一座据说时时高朋满座,弦乐不绝的厅堂,还有后园里精雅趣致的小楼。

不知多少回,那一对传说中最深情的夫妇,倚楼扶栏,听雨观云。

而今楼头,唯有伤心人,怀抱着魂断的妻子一楼的大门一直紧紧关闭着,不管任何尊贵的客人,都无法让它再次打开。一如小楼主人那似是就此封闭,永远不能再开的心。

就连容若都被关在大门外头进不去,几次三番想要硬闯,又觉不忍。

就这样,转眼一天一夜就过去了。

小楼的门一直没有打开,萧遥怀抱着司马芸娘不饮不食不言不动也足足有一天一夜了。

容若想尽办法,从窗口翻进房间里,在萧遥身旁又说又劝,弄至口干舌燥,也不能叫他动容分毫。

司马芸娘名动济州,这忽然身亡,更不知惊动多少人。

无数名士、乡绅,还有本城官员们,都来致意。谢远之、柳清扬、明若离,还有在明月居暂住的一干武林人物,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也多来拜望。

只是萧遥闭门不理,容若也无心应酬。

幸好被容若留在家中的苏意娘还有凝香、侍月闻得如此大变,也都赶来帮忙。上下打点,左右应酬,全是苏意娘一力操持。

她是济州名妓,与高官显贵交往甚多,练出长袖善舞的功夫,一天应酬下来,倒也不曾失礼。

只是芸娘之死,令得济州无数名士才子怅然而叹,也令得几个知道萧遥真实身分的痴情女儿悲楚莫名。

传说中最美丽的爱情,最坚贞的夫妻,深闺女子最向往的梦,被摧毁时,也往往更加震动人心。

来表示关怀慰问的人,无论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多少也都摇几下头,叹几声气,表达一番自己的感慨,之后也就一一离去。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各人有各人的世界,原本也没有几个人会因为别人的生死而打乱自己的生活。

只有谢瑶晶,听说消息,像一阵风也似地赶来,拚命地拍着小楼门,想要进去面对萧遥。

萧遥在小楼里关了一天一夜,她在小楼门外,叫了一天一夜,眼圈通红,泪流不止。萧遥没有哭,她却似是替萧遥把那一份眼泪都流尽了。

谢家几次三番派人来接她,连谢远之都亲自来找她,她也不肯理会,死也不走。最终还是从窗户翻进小楼二楼的容若心软,下楼开了门,还不及开口打一声招呼,满眼是泪的谢瑶晶已是风一般从他身边冲过,一路飞快上楼,气也不喘一口地直奔到萧遥身边。

可是萧遥眼中却仍然只有怀中冰冷的尸体,对于身外之事,仿佛一无所觉。

谢瑶晶颤抖着想要开口劝说,最后却是未开言,泪先流,只怔怔跪坐在萧遥身旁。

萧遥望着司马芸娘的尸体,欲哭无泪。

她凝望萧遥悲伤的脸,欲劝反泣。

这样的情形,看得容若一阵心酸,不声不响地退了出来。

苏意娘在外间厅堂处接待来客,身边让凝香和侍月帮忙应酬,苏良和赵仪还留在明月居里观察情况,都没有来,容若身边只得性德一人相陪。

容若低声对性德说:“帮我看着他,别让他出事了。”

性德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点点头。

容若惨然一笑,迈步往前厅而去。

厅里来客众多,纷至沓来,嘴里说的都是些毫无建树的客套话,不冷不热的惋惜,装腔作势的哀叹。

苏意娘哀而不伤地一一应对,凝香、侍月来去奉茶。萧家原本有一个仆妇、一个丫头、两个长随、一个厨娘,被官差盘问了一整天之后,便去忙着挂白幡、置灵堂,全都忙得团团转。

容若心中却觉愤闷无比,斯人已逝,存者独伤,满座衣冠,有几人真心悲叹,那一句句冠冕堂皇的哀叹话语,听来直似一场笑话。

后方小楼,情伤心伤,生不如死;前方厅堂,宾客如云,来往忙碌。隔着一条小小曲径,便如隔着一个世界,隔出了一片真情和一场闹剧,让人只觉荒唐。

厅里忙乱的人无论主客还是仆人,看到了他,有人大声打招呼,有人拱手行礼,容若却再没了应酬的心情,只觉意懒心灰,挥挥手,对苏意娘做了个不必理会自己的手势,转身又出来了。

他一个人,自己跑到厨房,找到了一大壶酒,一仰头,对着喝了一口。

火热的酒下喉,如一把烧红的刀,忽然间在胸中翻搅起来,这莫名的痛楚,让他一仰头,复又大口饮下差不多半瓶酒。

容若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躲在厨房的角落里到底喝了多久,只知道,当他走出厨房时,天色已是暗沉沉一片。

抬头望天,今夜依然有星有月,有云有风,苍天无觉,可知人间生离死别苦。

小楼那边,只有谢瑶晶时断时续的哭声和劝声。

“萧大哥,求求你,吃点东西吧!”

“萧大哥,你这个样子,芸娘姐姐会难过的。”

“萧大哥……”

容若闭上眼,努力想要抑止住胸间翻涌的悲楚,然后一振臂,跃上厨房旁边的一棵大树。

站在高处遥望,夜深沉时,繁华如斯的济州城,也被吞没在一片可怕的黑暗中,四周暗沉沉一片,只有前方厅堂处,仍有无数光芒和喧哗。

直到这个时候,来吊唁的人居然还没走完。

萧遥的旧身分,司马芸娘的名声,果然影响力不小。

这么快厅堂处已是一片苍凉的白色,遥遥传来念经呢喃之声,真不知道该不该夸苏意娘太能干,应酬之余,竟是将做法事的和尚、道人都已请到了。

想来司马芸娘的后事,有这样聪明能干的人操持,必然风光无比吧!只是这又有什么意思。

容若复又有些讥嘲地笑笑,拿起手里不知第几壶的酒,仰头而饮。

酒渍湿透他的衣襟,酒意染红他的双眸,却仍然没有醉。

明明是酒量不好的人,是否真因为这些日子的应酬来往,练出了好酒量,想醉想忘,想不再面对死亡,不再担忧离人的时候,偏偏醉不了。

夜风乍起,如他此刻翻覆不定的心怀。

当那一声轻柔如水,怅然如风的叹息响起时,容若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已经醉去,才在醉里,梦到离人归来,听到那依依叹息。

他猛然一怔,然后,松手。酒壶从他无力的指间跌落。

他在树上跳起来:“谁?”

小楼处有悲伤哭泣,前厅里经文诵成一片,这样的喧哗,却衬得四方寂寂,天地冷冷,看不到别的人影,听不见其他声息。

容若几乎以为,刚才真的只是幻觉,却又不甘心地大叫:“是谁,韵如,是不是你来了?”

除了悲伤的哭泣,和超然的诵经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天地苍茫,沉沉黑暗里,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希望,看不见玉人。

容若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向前伸出手,对着虚空方向,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脸色一变,身子一晃,双手按下胸口,闭上双目,整个人像一片失去依凭的落叶,自树梢跌落向尘埃。

黑暗里一道影子一掠而近,伸手在容若腰间一挽,止住他失控跌落的身体。

容若在同一时间睁目,出手如电,紧紧抱住她,掌中美好的触感,和怀里柔软的身躯,让他心中一阵激动:“韵如,我终于见到你了。”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胸前猛然爆发出来,痛得他惨叫一声,身不由己往后跌去。

即使痛到这个地步,他那紧抱的手臂竟然不肯松开,这一瞬,他完全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只知道,要紧紧拥住那生命中至爱的人,哪怕被人打死了,也不能再松手。

可是那被他抱住的身体,却似忽然间变得滑溜溜完全不受力,像鱼一般从他掌中往外滑。

胸口受击,身不由己往外跌,双臂用力,却抱不住人,狂乱中,他十指乱抓,“嘶嘶”连声地带起大片被撕开的衣裳,往后跌去。

容若被震得飞跌去足足一丈多,后背撞到墙上,一阵剧痛,喉头一甜,几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人才跌到地上,跌个灰头土脸,晕沉沉,迷茫茫一片。

他却顾不得伤痛,挣扎着站起,忙乱晃着头,试图让因为被震而晕乱的眼神重新清明过来,似是唯恐这一刻的耽误就让那生命中至爱的女子就此逝去。

“韵如,你别走……”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已是失声大叫,然后在看清那深夜树下,凝立人影的下一刻,吓得几乎重新一屁股坐到地上:“是你!”

董嫣然一生从不曾狼狈到这个地步。

她年少艺高,当世少有,武功文才,都是上上之选,从不把江湖名利、朝中荣辱放在心上,被君王青眼,宠辱不惊,猎场风云,从容应对,千里暗护,艰辛受尽,同样不放在心上。

原以为,这一颗心安然如水,静对日升月落,任人事浮沉,也不会有动摇之日,没想到,生平第一次情绪失控,只是因为一个相貌平凡,武功低劣,才智也未必见佳的男子,半醉佯狂的一抱。

对于他,她从无好感。

任他泼天富贵,至尊之位,在她眼中,一如草芥。

猎场相救,一路守护,不过是为父亲请托,她的心,从来只有明山秀水,万里长风,世间英才无数,也不曾留驻心间。更何况,容若如此平凡人物,纵然戴着皇帝的光环,对她,也如水过无痕,根本不能对她的心灵有任何影响。

一路行来,一路远远观望,看他嘻闹,看他玩笑。看得出他的武功悟性才智和他的容貌都不过平平而已,对他的感觉,也只有一个“平”字罢了。

就算是当日与楚韵如私语交谈,对于楚韵如的执爱略有不解,但对容若的感觉,也还是平淡如常,并不会因为楚韵如而对容若更加注意。

一直以来,只是冷眼旁观,什么行刺暗杀,什么明争暗斗,什么阴谋陷阱,她都不曾在意,就算一路明里暗里,发现了许多人、许多事,只要不伤到容若的性命,她都谨守着不插手,不出面的原则。

容若从树上跌下来,明明不会有性命之忧,她却偏偏现了身,出了手。

那一瞬间的不忍从何而来,那一瞬间的冲动,简直已不似她董嫣然。

或许只是长时间的悄悄追随,遥遥看着一位帝王与身边的丫鬟下人,打闹无忌,多年轻淡自持的心,在不知不觉中,也略略沾染了红尘。

或许是看他以帝王之尊,却执着地在意每一个人的生死,不顾一切地陷进一场场莫名的争斗里,只为了保护一些,本来就争强斗狠,并不把性命当回事的人,茫然不解中,却又觉得有些隐隐的宽怀。

或许是看一个可以拥尽天下美女的男子,执着的寻觅,深切的痛楚,不悔的真心,略略牵动了只有女儿家才会有的一缕柔肠,一点怜惜。

或许,只是因为,今夜,月儿太明亮,晚风太柔和,或许,只是因他树头狂饮那一瞬的悲凉,引发她一刹那的动摇,在不知不觉间,一丝轻微的叹息,换来他执着的呼唤,失控的坠落,让她莫名地心肠一软,一路相随以来,第一次现身在他面前,伸手一扶。

那一刻,仅仅只是不忍他跌落树下,那一瞬,根本没有思考任何别的事。

在以后的漫长岁月,忆起那一夜,那一刻,总是刻骨铭心,仍然不知道,对那忽然间跃出的一次伸手,是无悔,还是后悔。

但是,在当时,在那个夜晚,她仍然还只是一笑嫣然,身怀绝世之艺,淡看风起云涌的女子,纵然是伸手相扶,也只为一时不忍。

然后这一次的不忍,却惹来那男子激烈到极点的拥抱。

她伸手去扶他,手还挽在他的腰上,人还并肩于半空,还不及有任何动作,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一身绝艺不及施展,一生清淡,生平第一次,与男子如此肌肤相贴,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身体的温度。

所有的定力,所有的淡漠,化成一瞬的愤怒与无措。

她几乎想也不想,一掌拍向容若的胸膛。

如果不是最后一瞬,她想起容若皇帝的身分,临时收回九成力量,容若当场就要被她打死。

纵然如此,容若还是被打得往后飞跌。

容若下意识抓紧她,她却在同时施展卸字诀,轻易从容若怀中脱身。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容若的指甲简直比女人还锋利,情急间,双手乱抓,竟把她的衣衫整个撕破了。

她的绝世武功,她的不俗才智,她的非凡学识,通通化成云烟,消得一干二净,只觉怒气升腾,羞愤已极,可唯一能做的,却也只是像任何普通女子一般,伸手护住忽然间裸露出来的胸膛,愤愤瞪着容若,如果不是这时动手不便,她就一剑把容若宰了,才不管他是不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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