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金斯山的刺客驿站里,酒保悠闲的叼着一只烟斗,不紧不慢地擦着盘子,驿站里坐满了各色刺客,一个个沉默寡言,烟雾弥漫在厅堂,此时若飞进来一只苍蝇,瞬间就会被熏死。
突然间,驿站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惊起马厩里的一阵嘶鸣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吓到了那些马。
刺客们纷纷警惕起来,有人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有人则把手里的枪上了膛,只有酒保似乎预料到了什么,镇静地在吧台上等待着。
驿站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一头黑龙凶狠地挤了进来,连门框边缘的墙壁也被撞破了,众杀手纷纷站起来,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这头黑龙。
黑龙毫不畏惧地扫视着周围的刺客们,眼里的凶光令那些饱经杀戮的刺客都不由得胆寒,要知道龙的鳞片刀枪不入,不是一般的武器能轻易杀死的,而这头强壮的龙却可以轻易的杀死这些杀手,如果贸然开枪攻击非但杀不死龙,反而会遭到可怕的报复,因此杀手们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即使是那些强悍的A级刺客,也按兵不动。
“汤姆?发生了什么?”酒保走上前来,关切地问。
汤姆望着酒保,眼睛慢慢地湿润了,它伏下身子,弯下脖子,背上横卧着的正是修早已冰冷的尸体。
“哦,上帝啊!”酒保大吃一惊,赶忙上前,小心地把修的尸体搬下来,平放在地上,趴在修的胸口听了一会儿,哀伤地说,“不,他死了。”
周围的杀手们早已见惯了死亡,死一个同行就少一个竞争对手,他们心里庆幸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悲伤呢,只有少部分的刺客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修的尸体方向倒了一杯酒,形式性的悼唁了他一下,马上又转过头忙自己的去了。
“是那个没用的C级龙保姆?”A级的基克正巧也在这里,他就是不久前抢了修的饭碗的那个新人刺客,看到修的尸体,他竟嘲讽起来。
汤姆能听得懂人的语言,顿时愤怒起来,朝着基克冲过去,基克也掏出了他的吹箭,幸好酒保一把抱住汤姆的脖子,否则一场人与龙的厮杀就在所难免了。
“别理他汤姆,他不值得。”酒保在汤姆的耳朵旁轻声说,汤姆愤怒的眼神死死盯着基克,鼻孔里喷着粗气,酒保抚摸着汤姆脖子上的鳞片,汤姆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一场动静就这么平息了,酒保带着汤姆来到阿特金斯山的一处墓地,这里是专门为那些死去的杀手准备的,汤姆和酒保一起挖了个坑,把修的尸体埋葬了,在墓前插上一块木板,上面刻上了修的名字和出生逝世日期。
酒保拿了一瓶香普丁酒,倒了一小杯,洒在修的墓前,汤姆匍匐在修的墓前,眼神空洞,无精打采。
酒保席地而坐,看着汤姆,叹了口气,倒了一小杯酒,递到汤姆面前,汤姆斜眼瞥了瞥,缓缓伸出舌头,酒保笑了笑,把酒倒在龙舌头上,辛辣刺激的香普丁顺着舌头流进了龙的喉咙,龙的味觉很是灵敏,顿时被刺激得浑身一颤,汤姆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打了个嗝,酒气扑鼻。
酒保自己也饮了一杯,残留的酒粘在他的络腮胡子上,满脸的皱纹饱经风霜,他感慨地说:“二十年过去了,我和修虽然算不上什么朋友,不过好歹也认识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他从来就没办成过什么大事,就算在C级里也只能勉强混日子,要说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努力了,就算连丢了几次饭碗也不见他消沉过,到我这里蹭几杯酒马上又恢复精神去工作了,说起来他欠我的酒钱至今也没结清呢。”
汤姆直愣愣地盯着修的墓碑看,不知道是否有在听酒保说话,酒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你还记得你和修是怎么相遇的吗,呵呵呵,我想你一定不记得,因为那时你还是一颗龙蛋呢。”
“虽然只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但是却似乎过了很久呢,”酒保怀念地说,“那时是寒冬腊月,修完成任务回来交单,怀里抱着一个大包裹,我问他这是什么,他神神秘秘的跟我说,别告诉别人,就打开一条缝给我看,我只看到一个蛋,比鸵鸟蛋还大,而且是个黑色的蛋,我问他这是什么蛋,这个傻瓜竟然说不知道,总之这么大的蛋一定很稀有能卖个好价钱,哈哈哈,这个傻子。”
汤姆的耳朵摇了一下,似乎有在听,酒保又喝了一杯,醉意微醺,也不管汤姆是否有在听,继续自顾自地越说越起劲,仿佛自己的记忆又回到了一年多前的那个寒冬。
“这到底是什么蛋呢?”修穿着一身熊皮大衣,窗外下着鹅毛大雪,修在小木屋的火炉旁抱着那只大黑蛋,这蛋比他的头还大两倍,表面是纯黑色,有着像黑玛瑙一样的奇特纹路,火光映在蛋的表面,润泽得像玉石一般。
酒保坐在修的旁边,打量了一下那颗蛋,说:”这搞不好只是一块石头。“
“不可能,我能听到这蛋里有动静。”修辩驳说。
“你不信,可以拿锤子敲敲看,一定敲不破。”酒保笑着说。
”哦是吗?“修二话不说拿起一把榔头,在蛋上敲了一下,只听咚咚作响,蛋壳表面裂开一条细微的小缝。
“喂喂喂你傻了吗,要是敲破了这蛋还怎么卖!”酒保一把夺过修手里的小锤,往地上一扔。
”嘿嘿,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蛋,不过这么一看,果然是个蛋啊!“修大笑着说。
酒保找了一块药膏,贴在蛋壳上的裂缝处,用松胶贴住边缘,叹了口气说:“到时候孵出来的不管是什么,一定被敲得跟你一样傻了。”
没过多久,雪就停了,修和酒保一起去了临近城镇的黑市,准备把这颗黑蛋脱手,但是得到的答复却不尽如人意,不是买家不识货根本不愿意看一眼,就是出价太低修舍不得卖,更有甚者觉得这黑色的蛋是不祥之物,把修给赶走了。
在黑市逛了一圈,不论是女巫、游侠、骑士、猎人还是海盗,竟然没有一个愿意买,而愿意买的出价又太低了,修和酒保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在登上阿特金斯山的路途中,暴风雪突然袭来,大雪崩从山上汹涌而下,修很不幸地被大雪冲下了悬崖,坠崖时他紧紧抱着那颗黑蛋,
而酒保得救了,暴风雪停止之后,酒保立刻叫人到悬崖下搜寻,然而并没有找到修的踪迹,一直过了一个星期,所有人都认为修已经死了,便放弃了搜寻。
直到一个月后,冬天过去了,酒保再次经过那个悬崖,却发现悬崖底下的一个洞穴里正在冒出黑烟,酒保冒着危险来到那个洞中,发现修裹着熊皮大衣,把蛋放在衣服里面,用自己的体温保住了那颗蛋,而修已经饿得瘦成了一具干尸的模样,冒烟的正是那颗蛋,一缕黑烟从那颗蛋上贴着的膏药底下升起,似乎是从当初被修敲碎的裂缝里冒出来的。
酒保把修和蛋一起带回了驿站,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救治,修终于从死亡的边缘回来了。
“我当时非常震惊,没有人能在大冬天不吃不喝地活过一个月,可是修却做到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吃了蛋来充饥,他却对我说蛋壳太硬打不开,我觉得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也就没问下去。”酒保坐在修的墓碑前,一边饮着酒一边说。
汤姆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听得入神了,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墓碑,忽然伸出舌头,朝着酒保晃了两下,酒保知道它的意思,倒了杯酒倒在汤姆的舌头上。
“修活过来不久,蛋就破壳了,那时蛋里冒出了很多黑烟,黑烟里冒出一只跟小狗差不多大的小黑龙,那就是你啊,汤姆,”酒保继续说着,“你一出生就从嘴里不停地咳着黑烟,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这黑烟是你吐出来的,要是修当初没有敲破蛋壳,烟就不会冒出来,他也就不会得救了,因此修大概觉得是被你给救了。”
“后来问了一些懂龙的同行,他们说幼龙一出生就能喷火,吐烟多半是因为受冻,有可能从此就都不能喷火了,原本修还想把你卖了换钱,结果买家都觉得不会喷火的龙没什么用,而且觉得黑龙是不祥的,魔鬼的象征,最后修也只好放弃了。”酒保饮完了最后一杯酒,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瓶,舔了舔里面流出的最后一滴酒,哈了口气,站起身来。
“在那之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你都记得,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你在这儿继续陪着修吧。”说完,酒保摸了摸汤姆的头,便向驿站的方向走了。
汤姆无精打采的趴在墓碑前,完全不理睬酒保,只是鼻孔里喘了一下粗气来回应酒保。
酒保走了没多久,汤姆便站了起来,它仿佛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那气味令汤姆感到不安。
循着气味的方向,汤姆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在距离驿站二十米远的地方,它停了下来,躲在一块刚好能遮挡他的身形的岩石后面,微微探出头观察。
只见一个穿着斗篷的蒙面杀手和酒保正在驿站后门商量着什么,那熟悉的气味正是来自那个杀手,龙的听力是人类的数十倍,即使距离很远,汤姆还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酒保小声却愤怒地说:“你既然是雇主,又是一个杀手,为什么要雇佣他却又杀了他?”
“废话不要多说,如果你把这件事透露给别人,我可以像杀他一样轻易地杀了你。”那个蒙面杀手冷冷地说。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说别的了,你把预先说好的订金结清,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酒保不耐烦地说。
蒙面杀手眼神冰冷,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递给酒保,酒保打开一看,里面是一袋金币。
汤姆从那金币上嗅到了修的气味,它惊讶地发现这袋金币正是修的那袋,当时忘在了辛歇尔蒂城的旅馆客房中,为了救修而忘记回客房拿行李了。
“这里面没有五十枚!”酒保气愤的说,“他一定是用掉了一些。”
“这就是全部了,如果你还想要,我可以给你一颗子弹,你想要吗?”蒙面杀手冷声道,他的语气令酒保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汤姆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在它赶到马车之前,马车里似乎隐约的传出过近似的声音,而那个气味也十分相似,想着想着,汤姆突然双目圆睁,一嘴利牙咬得嘎吱作响,锋利的爪子也跃跃欲试了。
“嗷!!!”
黑龙一声咆哮,从岩石后面狂奔而出,一跃而起扑向那个蒙面杀手,虽然是二十米的距离,可是对于体长七米的汤姆来说这就是常人走几步的距离而已,蒙面杀手眼里寒光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过了汤姆的这一扑,黑龙的利爪拍打在地上,掀起一阵尘沙。
等黑龙反应过来,杀手已经趁着尘沙逃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汤姆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回头怒视着酒保。
“汤姆,等等,不要这样,啊!!!!”
汤姆举起爪子,重重地将酒保推进了驿站的后门,冲击力把木制的门撞的粉碎,酒保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