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座褐色的方塔状建筑,以将近百丈的高度耸立而起,因阳光照耀,几乎是洒下了一片庞然黑影,将周边一切都掩盖了进去,这便是内院院长所在的办公之所。
这座建筑除开五位大长老有资格进入外,其余人都只能远远地看上几眼,对其内的一切在心头做一番揣测,然后摇着头离去。
然而,今天却有三位明显不是大长老职位的人,朝着这方塔掠去,在低空滑翔而过,带去一阵轰隆的音爆声。
萧少君飞在最前,时不时眼角在身侧的姜楚身上扫过,眼底泛起了好奇之色。
尹东舟不用化出斗气之翼就可飞行,这是他老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即便不知缘由,也不会感到多么奇怪。只是这个姜楚为何明明只有五星大斗师的境界,却也有这本事?
三道人影由远及近,在众多驻足围观的学员们眼中,速度不减分毫,对着那方塔的一面墙壁撞了过去。
“那不是萧门主和尹老大吗!?”学员中突然飞出一句惊叹。
还有几人立刻伸手指着姜楚叫道:“那是夜无声!他们朝院长的办公处飞过去了!”
“天呐!他们不知道只要院长不同意,就算是半圣强者都不可能闯入吗!?”
可是,就在讶异之声此起彼伏之时,飞在最前的萧少君,微笑着伸出右手,对着那前方的虚空轻轻一按,赤色如血的火焰在他掌心盘旋而出,凝聚成一道漆黑令牌,就这么冲了过去。
三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恍如天堑的墙壁,进入了方塔之中。
在进入方塔的瞬间,一股空间错位之感,立刻就从姜楚脑海中升起,短暂的晕眩过后,再等他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片无垠而又漆黑的空间中。
四下打量,竟是不见萧少君和尹东舟两人,姜楚感到一丝疑惑,但也不敢随意有所举动,这一片陌生空间,带给他熟悉却又危险的感觉。
突然,脑海深处,不知怎么,浮现出了一段记忆片段。
这记忆碎片并不属于姜楚,就连他自己,也在惊愕了片刻后,开始细细端详这段记忆。
画面之中,一道身穿白袍的人影,握着月白色的长刀,站在天地间的最高峰,面对着被当做琉璃一样击碎的天空,以及那天空后,无数叫嚣的漆黑魔影,一派自信从容。
画面一转,这道身影冲杀在无数魔影之中,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刀光纵横,仿佛斩断了时空。
可是魔影从天空的缺口处不断扑下,杀也杀不完..
直到那身影淹没在从上下四方涌过去的魔影之中,画面再度转移,那人影依旧还在,只是身上衣衫破烂,血污遍布,发丝沾染着血块,不再像之前那般飘逸。
他眼神涣散,吃力地拖着长刀,在刀尖磨过地面的噌噌声里,一瘸一拐地前行。
直到终于坚持不住,闷哼一声摔倒在地,此时,一道身穿粉色长裙的女子在耀眼的银光中出现,扑上前将他扶起,心痛地流下了眼泪。
他被女子带到了一处山谷中,躺在茅草简单铺成的床上,形容虽是恢复了,可伤势却不见好转。
深夜,他再度昏迷了过去,而被群魔肆虐过的大地上,也已找不到什么灵药,女子紧紧握着他冰冷的右手,泪如泉涌。
“不要哭。”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醒了过来,轻声说道。
女子听闻,双眼扑闪扑闪,眼泪更加失控地淌了下来,她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你真的不用为我族牺牲至此!”
男子没有说话,双眼柔和地看着她,以握紧的右手来回答女子的问题——他从未后悔。
“你是月魔族太子,你若是肯回去,你的父亲和二弟肯定..”
“此事休要再提,我是夜明月,我是人族的明月神王,与月魔族毫无干系。”毫不犹豫打断了女子的话,他渐渐闭上眼,眼皮剧烈抖动,心中思绪激荡。
画面再转,男子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伤势,可是如白纸一样的脸色,和与日俱增的咳血量,还是暴露了他越发严重的内伤。
他拄着刀柄,立在一座断崖上,迎着冰冷刺骨的山风,神情淡漠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终,画面定格在这名男子抽刀在身前轻轻一斩的姿态,然后微微斜视,目光正对着姜楚思绪的角度,仿佛穿越时空,在与姜楚遥相对视。
莫名的,姜楚感到一阵心酸,如果可以,为什么要和自己的种族对抗?如果可以,为什么非得为人族做到这一步?如果可以,为什么拼上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修为?
不是不甘,也不是愤懑,只有那无边无际的心酸。
这一刻,姜楚脑海中那一轮明月,陡然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芒,那道逐渐淡化的人影,转过身来,微笑着化作一颗颗光点,彻底消散。
明月刀意!?
明月无暇,刀落谁家..何处是家乡?
月影无双,蔽日遮天..何人是亲朋?
明月永恒,照尽世人..何时是归期?
姜楚缓缓闭上双眼,脸上浮现一抹怅然之色,明月刀意,原来竟有如此深意。
谁家.。无双.。永恒.。
明月之意,又有谁懂?如果可以,谁高兴挂那么高,忍受无边的寒冷,谁又高兴看着一代又一代生命在精彩的一生中逝去,自己却永远只能作为旁观者。
再等姜楚回过神来,脑海里的那一轮明月,已经彻底消失。旋即,皎皎月光从他识海深处透射出来,一轮全新的明月从识海中升起,象征着姜楚真正领悟了明月神王传下的刀意。
“原来是这样..”微笑着点了点头,姜楚转念一想,又想起来在大荒中,那魔族施展的刀意,充满了负面能量。
“血月凄迷,死别生离。”低吟一句,识海另一侧,竟是爆射出剔透红光,一轮血月从中升起,很快便是和之前的明月一同挂在识海上空。
姜楚发愣之间,身前突然亮起了光明,抬眼一看,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水晶高台之上,身旁站着萧少君和尹东舟两人,也同样面带怅然,抬起头来。
“呵呵,三位小友光临,可真是让我这破地方蓬荜生辉啊。”一道苍老之声谈笑间,周遭明亮空间立时陷入一片黑暗。
唯有眼前,一道人形光影浮现而出,放射着柔和的白光。
萧少君深吸一口气,微微拱手说道:“还请院长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适才一番手段,着实有些过了。”
话语虽然平和,但是暗蕴的怒意,已是让这里的气氛紧绷了起来。
姜楚闻言,脸色大变,知晓自己最重要的秘密或许已被洞悉,眼中也是浮现了杀意。
他冷声说道:“你最好给个交代,否则迦南学院内院,今日除名。”赤色长刀应声出现,龙珠入体,只要不给出一个交代,今天姜楚也顾不得暴露灵力了。
尹东舟咧嘴一笑,笑容冰冷无情,浑身已然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三大天骄,被无故触及内心隐秘,选择都是一样的。
“三位小友不要误会,那不过是防御阵法所致,而非我本意。”
姜楚哈哈一笑:“事实已经造成,推脱又有何用?难道一些人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就可以因此得到原谅吗?”
“那小友打算怎样?”
萧少君走上一步,接口道:“很简单,早就听说院长这座办公之所,收藏着天地间无数奇珍异宝,我们每人各挑三样。”
“三样太多,一人一样还差不多。”
“那就天府联盟发兵,扫灭迦南学院好了,这样,这里的东西就都是我们的。”萧少君丝毫不给回转余地。
那道人影低着头考虑了片刻,点头道:“好吧,一人三样,不准多拿。哎,这真的是防御阵法,我可并无窥视之意啊。”
长刀收回,姜楚怒哼一声,率先向着那人影身后亮起的空间走去,在与那人影擦肩而过的同时,冷冷的话语已经传了过去:“守好你的嘴巴,否则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萧少君和尹东舟同时迈步,一左一右绕过那道人影,与此同时,虚空中掠过一丝波动,一角金边长袍一闪即逝,正是萧少君贴身护卫长老给出的警告。
前方,那越发明亮的空间中,无数珍宝宛若星沙般呈现在眼前,让姜楚难以抉择。
有的是上千年的药材,有的是诡异得难以判断的材质,有的是未知的液体,有的是外界稀少的高阶功法斗技。
精神力猛地扫过,姜楚率先对着一朵若隐若现的九瓣奇花走去。
那道人影回身看了看姜楚,紧接着发出一声叹息,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