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以南,霞山峡谷之中,一片山青水碧鸟语花香,时值六月,夏日的炎热似乎无法影响这个四季如春的山谷,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清爽柔和。
谷中池水清澈无波,甚至隐约还能看到鱼儿在水中嬉戏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水面上忽然咕咚咕咚的冒出一大堆气泡,随即,水中一个漆黑的影子由下而上以极快的速度浮起,惊动游鱼纷纷向四处。
湖畔,一身白色薄纱裹身的少女静静的抱膝而坐,精灵般的眸子中满是温柔的光芒,仿若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
哗啦!
随着水花翻腾,一个赤果着上身的少年脱水而出,在空中翻腾几周稳稳地落在地上,漆黑的长发湿漉漉的摊在后背上,他的双手抱着一条五尺多长的金尾鲤鱼,正在不断地扑腾挣扎着。
阴月扬……
这个少年哈哈大笑着对旁边的少女道:“灵儿,你看,我终于还是把这老家伙抓住了!”
文溪灵双眸带笑,小脸却绷着道:“是啊是啊,阴公子【辟水】神功大成,在水中有如游鱼一般,可喜可贺。”
阴月扬奇道:“咦?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有种讽刺的味道?不是你说要吃这条鱼的么?快点快点,我这就生火,你赶紧烹制。”
文溪灵轻轻一笑,神色忽然淡薄下来,轻声道:“小瞎子……我得走了。”
阴月扬一怔:“走?去哪?龙门演武还有两个月时间呢。”
文溪灵望着无波的碧水,淡淡的道:“我已经在这里陪了你六个月了,也该走了。”
阴月扬瞪大眼睛:“你要……自己离开?”
文溪灵双眸隐在刘海之中道:“是啊,我毕竟是姹女派门徒,还有自己的事情。更何况你的《混沌破天功》已经小有所成,【卍法幻眼】也已经修炼的差不多了,已经不需要我在照顾你了。”
阴月扬笑道:“照顾……貌似除了做饭之外你每天除了练功就只会欺负我了吧?”
文溪灵忽然发怒道:“那我走了不是更好?以后就没有人欺负你了!”
她如同一只发狂的小母猫,赌气的用石头砸着水面。
阴月扬小心翼翼的道:“你生气了?我开玩笑的,多亏了你帮助,我才能少走很多弯路,你……还是不要走了。”
文溪灵轻叹一声,抬起头来,眸子中臻满泪水:“我……我知道我没帮你什么,你天赋这么强,而且修炼起来又非常认真,甚至在我修炼《不若天魔舞》的时候还给了我很多指导,让我的修炼速度大进!和你相比,我……我……”
她忽然大声说道:“但是我真的不能继续留下来了,我留下,哪怕只是为你做饭,也会让你学会依赖他人。但你是将要成为新一代邪皇的人,你绝对不能有依赖他人的想法!所有的路,都要由你自己去走!”
阴月扬道:“可是我……”
文溪灵转过身去,娇躯轻微的颤动着:“和你一样,我也有自己的使命,这使命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我才会和你分别,甚至以后……我们还可能会成为敌人。”
阴月扬皱眉道:“我们都是邪派,你……”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回头留恋的看向她的文溪灵,双眸有两行泪流下。
“无论如何,至少,在这半年里,你都是我一个人的小瞎子。”
文溪灵说罢,轻点湖水,飘然离去。
阴月扬傻愣愣的呆在原地,望着她日趋成熟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
八月的汴城,并不似中州其它地方那般炎热,反而不时有和煦的风吹过,便如酷暑的甜酒,沁人心脾。
龙门演武的确是一项比较知名的武林盛会,有着千年古城美誉的汴城此刻早已是车水马龙,一群群江湖人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来往经过,这些人大多身负各式武器,面容也有粗犷柔和,说是鱼龙混杂并不为过。
所谓的龙门演武,就是江湖上一种测试武者是否有资格进阶灵武者的考验,由三圣之一的【拳圣】号召举办,每年的八月份都会有一次,因为是整个武林的盛举,而且拳圣向来推崇有教无类,所以正邪两派都可参加,通过一系列艰难的考试,来测验一个武者是否晋升为灵武者。因为一入灵武,便如同鱼跃龙门,所以叫龙门演武。
相较于中州其它地方,汴城的势力划分也是比较奇特的,这座风景秀丽的城市中盘踞着四大门派,分别是顶级正派【汴海派】,高级正派【碧落门】以及顶级邪派【斌狱门】和高技邪派【元水门】。
正邪双方处于一座城市中,这一般来说是很难的,正派看不起邪派,邪派敌视正派,并且因为性格和修炼灵武的关系,双方很容易发生争斗,所以汴城的势力划分才格外引人注目。
不过多年来四方倒是很少发生矛盾,因为三圣之一的【拳圣】东皇霸羽一直在这座城市栖身,虽然他没有自己专属的势力,但单只是【拳圣】的名头,就很难有人敢触及他的霉头,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年一度的龙门演武才会在汴城举办,而且很少发生械斗。
贯穿汴城的大杨河畔,以观潮海蟹烹制菜肴出名的落凤楼中,两名游客正坐在三楼临窗的位置观景聊天。
其中少年人年约十三四岁,头系穿白布带,一身扯白袍,白色流风裤,足蹬薄底快靴,看似年轻,却是一身江湖人的打扮。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人,则是头戴黑纹冠,一身黑色锦袍,下身青繁锦织长裤陪流云靴,明明是一身读书人的打扮,背后的柱子上却立着一杆长枪。
少年人自然是阴月扬,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名唤贺天驹,乃是已经被灭亡了的【大威门】弟子,只因外出公干逃得了一劫。
两人的相遇说来也是巧合,迷路的阴月扬正好碰到迷路的贺天驹,于是两人结伴来到了汴城。
说是观景聊天,但实际上现在两人都在对着一席观潮海蟹制成的精美菜肴使劲。
其实这也很正常,阴月扬从小便受尽苦楚,哪里吃过这等美味?观潮海蟹向来都是每年进贡到皇宫中的贡品,蟹肉鲜美,汤汁醇香,让阴月扬几乎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下去。
而贺天驹,【大威门】位于西北之地,这厮一辈子都没到过海边,连鱼都很少吃,更何况是螃蟹了,所以也是吃的满嘴流油。
所以两人大吃大嚼,惹得两旁食客纷纷侧目。
贺天驹一边吃,一边观察着阴月扬。
后者并不知道,其实贺天驹和他的‘偶遇’乃是被隐于暗处的某个人安排好了的。
“……凭你的资质,是不可能成为邪皇传人的了。不过想和我们并肩战斗,为邪派出一份力也不是不可以,人家可以以圣女门徒的身份收你为护卫,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照顾那位公子。不要小看这项任务,他是未来邪派的支柱,是最有希望成为邪皇的人。若你真的希望邪派重现巅峰的话,就用你的生命保护他吧!这次任务是对你的考验,若你不能让那位公子安然无伤的呆到龙门演武结束的话,你也不用再回来了。”
用生命保护……么?
贺天驹用力地咬碎蟹腿。
“他娘的!老子让你让座是看得起你,你还敢说老子欺负人?老子要是那种欺负人的家伙,早就让靠窗口那个孩子和那个小子让座了,还用找你?赶紧给我滚!”
一声吼喝传出,三楼的客人纷纷侧头看去,原来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彪莽大汉正对着几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武者大叫。
不知为何,看到这彪莽大汉被那身白衣衬托的有些痴肥的身材,阴月扬忽然笑出声来。
彪莽大汉耳朵很尖,立刻回头嚷嚷道:“小子,你笑什么!给我老老实实的吃饭,不然别怪老子手黑!”
正邪……原来真的有这么大的怨念。若不是我与贺天驹身上没有明确的邪派标志,恐怕要被赶走的就是我们了吧?
阴月扬心中还在暗自琢磨,贺天驹手中酒杯已经电射而出,直飞向彪莽大汉的嘴巴,看样子前者是想打碎后者一嘴好牙。
彪莽大汉反应倒也不慢,挥拳击碎酒杯怒道:“操!你小子找死是吧!”
贺天驹冷笑一声,还未说话,不远处一个少年人已经站起来说道:“这位兄台,现在可是龙门演武期间,何必处处树敌?”
这少年年纪在十四五岁左右,身材已经渐渐长开,身材修长,面容俊朗,头戴镩金花宝珠冠,身穿皎月白丝袍,手拿雪白纸扇,纸扇打开上书“侠义”二字。
彪莽大汉一愣,嗤笑道:“真有意思啊,每次你们这些没见过市面的土鳖进城老子都要浪费几下力气,原以为这次不用了,却不想喝点酒都碰到这么多找死的,真是痛快啊!”
说着,这厮露胳膊挽袖子已经准备开打。
俊朗少年抱拳笑道:“这位好汉且住,容我问一句,阁下是何门派?”
莽汉一指左胸口:“没看到门派标识吗?老子是汴海派高级弟子张三千,你们这两伙人敢替这几个邪派杂碎出头,莫不是不知道我汴海派苑掌门大名?”
俊朗少年一笑:“原来是汴海派门人,只是我很奇怪,阁下既然是汴城之人,那边应该知道龙门演武期间,是不能引发正邪争端的么?”
张三千撇嘴道:“少他妈跟我说废话,年年龙门演武老子打残的邪派杂碎多了去了,也没人把老子如何,凭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来管老子?看招!”
说罢,这莽汉已经合身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