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姬不相信的看着我,疑惑道:“你求我?”
“是啊,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好不好?只要你帮我找到风逸,我立刻就跟他一起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再也不管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好不好?”看着她,我的眼中慢慢积起了一层水雾。如果她说一声“可以”,就算要我给她下跪,我也会毫不犹豫。
话音未完,身体蓦然被她一把推开,我一个不稳,左侧额头“呯”的一声重重的撞在了床沿上,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了下来。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因为此时心里的失望大过了所有的伤痛。听着她“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话语,我一时控制不住,伏在床沿上掩面咽咽而泣。自小逸逸不在身边的这四年来,我第一次哭的如此失态,还是在一个害我至此的女人面前。
也许一个人压抑久了,终究是要发泄的。我这些年的彷徨和思念,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泪水越流越多,脑子却越来越清醒。所有的坏情绪都随着泪水渐渐流逝,渐渐又显现出我骨子里的坚强和倔强来。
此时南唐即将国破,从嘉还在等我支持,我不能倒下。再说,如果都城沦陷,古代帝王赢家的唯一做法就是焚毁其他战败者的皇宫要地,我要尽量赶在这之前将小逸逸和李弘冀寻到,我绝对不能就此倒下!
缓缓抽出锦帕,拭干脸上的泪水,我摇晃着站起身,穿好鞋子,又把身上的衣服重新收拾整齐。这时,我听到狐媚姬在跟殿外的宫女说:“打水备衣,给窅娘姑娘好好梳洗一番。”
我不解的看向她,她只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没有笑,没有说话,只是很平静的看了我一眼后,徐徐走到紫檀榻上坐下了。
待我梳洗过后,狐媚姬又与我一起用了一些点心,才道:“陪我去桃树林走走吧。”
我没有拒绝,跟在她身后默默的走到了桃树林。
她面朝北方驻立许久之后,才面无表情的道:“两百多年前,一只成精近两千年的鹰妖找到我,逼我交出内丹供他修炼。他法术虽狠毒,法力却不如我,只是他手中的法器甚是厉害,我一时颇为忌惮。心里有了惧意,手下便也自然缓了许多。当他以法器掷前,提掌在后时,我一个分心竟没能避开那一掌。这时,雪花娘飞到我身前,拼死替我挡了那鹰妖的大半法力。情势危急下,我全力打出了冰花芙蓉玉才算勉强伤了他。他受伤逃走,雪花娘却已伤重不治,我只得又耗用了上百年的功力才救活了雪花娘。”
她叹口气,转身看着我又道:“从此后那鹰妖再也没出现过,而我也已渐渐淡忘了此事。可是四年前,天狼突然带着他来找我。本来,仇人见面该是分外眼红才对,可是我和他却为了同一个人谋到了一起。我提供皇宫与这个人的信息给他,他负责设计对付这个人。”
我不由自己的走近一步,寒声问她道:“这个人就是我?”
“不错,除了你,这些年我还真没有讨厌到想要杀了她的人呢。”她目光平和的看着我,连口中毫不避讳说出的“讨厌”二字也柔和无波,就好像她口中所讨厌的人并不是站在她对面的我。
我不理会她的“讨厌”,又走近一步问道:“他是个鹰妖?除了这个,你还了解他什么?”狐媚姬说他是鹰妖,他自己又自称鹰魔,怕是错不了。
她摇摇头道:“没了。其实要不是他当初被我的冰花芙蓉玉打中,化成原形逃走了,我还看不出他是什么妖呢。他道行虽不算多高,法力也不是多强,但他给我的感觉除了太过狠戾,就是相当的……高深莫测!”顿了下,她又加了一句:“你若要对付他,必须得千万分的小心才是,他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听到她后面的那句话,我紧拧的眉头稍稍松了些,揉了揉耳门,勾起嘴角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有没有听错啊?”
她板起脸,啐了一声道:“关心你?笑话,我巴不得你现在死了才好。我只是怀疑宋军这次这么容易便渡过了长江,是有他在其中搞鬼罢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她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只是我现在没有了法力,找不到合理的证据了,所以我很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直觉而已。”她上下打量我一眼,面色极不自然的跳开话题道:“昨夜后半夜,我想你该说的话也该与皇上说完,便想过来换你休息。没想到我来的时候,皇上醒了,你却睡着了。我一时脑子发热,便将实情说了出来。皇上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只说皇上晕倒那天,我在画堂遇到你后才知道的……”她抿了抿嘴角,欲言又止。
我莞尔一笑,接道:“明白了,我不会说岔的。”
她闻言一喜,双颊微红,扭身向林外走去。原来,除却凶悍的外表,她也不失她的可爱之处啊!
爱,真是一把双刃剑,一面可以让人凶悍善妒,一面又可以让人娇憨温柔。爱来时,生死与共,在所不惜;爱走时,形同陌路,互无瓜葛。它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生时只为两情相依,死时亦是无怨无悔。
我的爱,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如今不再是那个只迷恋一见钟情的小丫头了,我知道什么才是最想要我的爱情,哪一个才是我最需要的人,我知道谁最适合我,谁才能给予我真正企盼的“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爱情!
可是我的爱,你现在在哪里啊?你快回来吧,我在等你啊!
日趋西山,余辉尽洒,美到极限,也美的壮烈。
我踱着步走出桃树林,却意外的发现从嘉已在林外等候了。
看我出来,他快步迎了上来,帮我披上斗篷,关怀备至的道:“冷不冷?饿不饿?”
我笑笑,拢了拢斗篷的领子:“你来了怎么不进去找我?”
他缓缓低下头,又很快的抬起头来,眼中的黯淡一闪即逝,笑的明媚如春:“我刚到,你就正好出来了呢。”
看着地上的草已被他踏的倒了一大片,我没有再说话。既然他不说,我自然也无从说起。所谓心思,其微妙之处就在于,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一切懂得就好,若说的过于明了直白,反而就难堪了。
他小心的执起我的手,向着他寝宫的方向走去。我正想挣脱,他已柔声道:“我早上已命人将你的东西搬到画堂来了,你还是住你以前的那间房。那里的辛夷开得可好呢,比之往年,更加美,更加香了。”
我愣了下,手仍由他握着:“你去过了?”
他笑的很是天真的道:“我下朝回来看你已经起来了,还以为你是在画堂里赏辛夷呢,便去看了看。”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有多久没见他笑的这样单纯了?可惜我现在已不能陪他这样笑了。这些年他对我的疏离和冷漠,我全都能理解,只是感情不由人,虽然还能与他同悲共喜,但我却再也找不到与他全心全意、坦然相对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