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红霞投满山,山腰绿树映入水,水中碧波浸透天。
天上的云一层一层又一层,远处的山一重一重又一重,近处的水一波一波又一波。
我欢快的行走在山水间,脸上的笑容如即将出现的阳光般灿烂,不,在我心里,是比阳光还要灿烂。
我,还是平常的我,马尾辫,白色短袖T恤,淡蓝色牛仔裤,蓝白相间的运动鞋,就连脚上穿的白袜子也如平常一样,没变。
但,我又不是我,应该说,是一个全新的自我!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如获新生般,如这个一切如新的清晨般,崭新而独特。
“师父,小逸逸,你们说这里的景色美不美啊?”我一个漂亮的旋身,转向身后。
在老山沟小住了几天后,师父也随我们一道出发了。
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村子里的老老少少,足有好几十人,都自发的围到了村口送别师父,还送给师父好多吃的。师父虽没说什么,也不肯收礼物,但我知道,他老人家重情重义,其实也是极不舍得的,我还看见他偷偷的回了好几次头呢。
说来也是,山村里的人纯朴善良,待人真诚热情,让人倍感亲切。就拿师父的邻居王婶来说吧,她借我地方住,借我衣服换洗,还教我盘髻,虽然我没学会,但她对我的那些好,让我好生感动。掂了掂包袱里她给我烙的大饼和烤红薯,我暗暗想着,有机会我一定还会再来看她的。
“美!不过我看哪,再美也美不过你的心情吧?”小逸逸笑笑的说。
“呵呵,这你算说对了!”自从那日知道珠神的事之后,它一直深感自责。现在听它颇为轻松的语气,看来这大自然美景的神奇力量,也让它多少释怀了些。这样,我也就放心多了。
小逸逸听了,大笑不止。
师父不说话,却也是笑容满面。
一路上,我除了勤加修炼,还一有空就缠着师父,让他教我占卜之术。说实在的,对于其他的,我并没有多少兴趣,唯独对这占卜,我兴致高昂。
于是,师父将占卜的要领和禁忌一一讲与我听,还教导我如何将星相与卜卦相结合,得出更精确的卜算。
师父说的太多,太杂,我越听越糊涂。听到最后,我是愈加的不明白,愣是一句都没记住。
最后,我只好弱弱的问师父道:“师父,您说了这么多,徒儿一句都记不住啊!这意思归结起来,是不是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咬唇想了想,我又歪着头问道:“可是这样说来,好像又和您前几日给我的《无极图》的大意有些差不多了。其实,“无极”之意,徒儿也不甚明白,是不是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五行,五行演八卦,八卦得演万物昌?”
师父由一开始的摇头叹息,到渐渐的面无表情,直到现在眼睛瞪的老大,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
我的心一阵拔凉,师父一定是对我太失望了吧?就连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的小逸逸,此刻也是若有所思的紧盯着我。
其实,我只是根据电视和小说里经常提到的“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句话,结合师父所说的零零总总概括而来的。早知道如此说会让师父失望,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呀。
唉,就知道沉沦电视和小说会害苦我的,本以为是害得我在现代学习不好,没想到也害得我在古代学习不好!
就在我羞愧的将头低到不能再低的时候,师父忽然老泪纵横的轻抚着我的头发,哽咽道:“果然天资聪颖,天赋异禀啊,为师没有看错你!青凝啊,师父会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只望你能将师父的心血发扬光大,造福世人!”
师父为什么这么说?我忙看向小逸逸,只见它亦眼含欣喜的直点头。
看着师父万般期许的目光,我不忍拒绝,双膝跪地道:“师父,青凝谨记教诲,一定会将师门发扬光大,将师父的心血广为流传,以造福世人!”
师父颤抖着双手将我扶将起来,沉声道:“好,有乖徒儿这一句话,为师就放心了。青凝,为师现在正式收你为关门弟子,以后,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为师都不会再阻拦了!”
关门弟子,和弟子有何不同吗?我不已经是师父的弟子了嘛,又何来正式之言?难道先前的拜师仪式是非正式的?
虽有疑问,但我仍是按照师父的话做了。三度叩首之后,我正式成为了师父的关门弟子。
寻了个机会,我悄悄问过小逸逸。它说,先前师父可能只是受吕洞宾指点,来度我成仙的,并没有想过要正式的传我衣钵。想想,也有道理。
师父收我为关门弟子的意思,我懂,可是责任如此重大,我是真的做不来啊,这要如何是好?我既然答应了师父,总不能让他老人家不安心吧?
纠结中,我只有更用心的去学习师父传授我的每一样东西,更用心的去记住他老人家所说的每一句话。无形中,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道易学术,我都精进不少。同时,师父还传授了我棋理,乐理,书法等等。
总之,能教我的,师父都统统一古脑儿的全传授给了我,当然也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小逸逸。我也尽我的最大努力去学去记,不懂的,就和小逸逸一起参研,再不懂的,就和小逸逸一起去问师父,直到全部搞懂为止。
我曾开玩笑说,让小逸逸干脆也跟我一起叫师父吧。可是,小逸逸当时满面尴尬的左右不是,而师父也笑的很含蓄。
我知道,他们之间其实都有此意,只不知为什么,双方都没有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从那以后,我也就没再提起此事了。
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一年多以后,我和小逸逸才来到了南唐的都城金陵。
时至初春,正是春寒料峭之时,但因为下午的阳光明媚温暖,所以来玄武湖赏景的人很是不少。
来金陵之前,我和小逸逸硬是将师父劝回了华山。他老人家早已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了,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再冒此大险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妖孽如此之厉害呢?
收回思绪,我一抖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摇晃着。这是我在路过山中一片青翠的竹林时,让师父给我做的。这个时代还没有折扇,是我一边解说,师父一边照着做的。记得当时本想要师父自己也做一把,可他终是不肯,想来这已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这里,曾是我在现代时常来游玩之地,如今……环视玄武湖,我不禁大为感慨,一千年,竟相差如此之多!
小逸逸坐立在我的脚边,静静的看着我,我回它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一年多来,我仍是不能将小逸逸的内丹返还到它的体内。究竟是什么原因,就连师父也说不清,只说可能是机缘未到。
“看,那座红色的画舫真是漂亮啊!”人群中,一个姑娘惊呼出声。
我和小逸逸也顺着看过去。只见一座崭新而豪华的画舫由湖那头缓缓驶来,朱红色的油漆映衬着金黄色的舫顶在其他画舫中显得犹为惹眼。画舫的周围还悬挂着好多大红色的薄纱,若有若无的映出几个淡漠的身影来,透出几分神秘的色彩。
“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藏着哪个佳人呢?”想起秦淮河畔的画舫,我轻轻问道。旁人看我似自言自语,其实我是在问身边的小逸逸。
小逸逸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当然,这么多人在,它自然是不能,也不会开口的。要不是我们站的地方比较偏,恐怕我还得将它抱在手中呢。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琴声清澈悦耳,却不掩其中的忧伤,犹带着几分深切的思念。
舫中是何人,竟有着如此凄惋的情怀?
我在思念21世纪,也算是在思乡吧,那这个人是在思念什么呢?听起来像是在思念已故的爱人。在这种三妻四妾的封建时代里,什么样的人会如此多情?
怀着满满的好奇,我透过薄薄的红纱向画舫里看去。
一阵风吹过,掀起红色的薄纱,里面席地跪坐着一个一袭淡蓝衣衫的俊雅男子,正面对着湖岸专心的抚着筝。筝旁,一樽兽首鎏金熏香炉正袅袅冒着轻烟。轻烟中,男子眉头微皱,脸上带着淡淡的怅然之色,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反而更让人为之赞叹。
香雾氤氲,琴声醉人,佳人如玉。
画面唯美如斯,深深的定格在我的脑中。
酌酒独饮空凭祭,一盏相思人入画。凭栏望江听流水,何人伴我数落花?
一时间,我竟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人入画”,应该就是这种意境吧?
虽然红纱早已落下,我的眼睛仍是定定的看向“画中”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心思却被耳畔空灵而幽然的琴声填满。
突的,一个白影窜入我的怀中,我下意识的接住。“啪”,手中的折扇落到地上,我却浑然不知。
“小逸逸,你干什么啊?”我呲着牙轻声问道。吓我一跳事小,惊扰我看帅哥事大啊。
小逸逸略有些彷徨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不忍心再责备它,抬头向画舫的方向望去。只见画舫已靠岸,而舫中人影却不见了。急忙张眼寻去,可人潮如织,我又该何处觅“佳人”?
怅然若失的看向画舫,几时能再见到他?
“这位公子,这可是你丢的?”
悻悻的抱着小逸逸转身正欲离去,就听得一个极具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本来不想理会,却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所作的正是男装打扮,便茫然的回过头去。
一抹淡淡的龙涎香迎面飘来,我不由自主的笑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今天我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那一身淡蓝的锦袍,那明眸皓齿、面如冠玉的俊美面容,不是画舫中抚筝之人,却又是谁?只是已不似抚筝之时那般怅然了。
眼前人那一抹淡雅出尘的笑容,那雍容自若的神采和豁达潇洒的风度,纵是我练就一身美男抗体金钟罩、铁布衫,也终究无法对他这样的男子移开眼去。
他,是谁?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倾国倾城的天人?
“在下虞青影,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我痴痴的笑着,抱拳问道。
天大地大,此刻却只有对面的男子映入到我的眼中。矜持、端庄、优雅,全被我抛诸脑后,反正我现在是男装,没什么要顾忌的。我只知道,我现在非常想知道他的名字。
“李某名从嘉,字重光。”他温润的笑着,却深深笑到了我的心里,如一枝带着露珠盛放在晨曦中的玫瑰。
“李从嘉?这名字,好熟悉啊,仿佛在哪里听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中注定的缘份吗?
李从嘉显然一愣。只一瞬,又温文尔雅的笑着问道:“是吗?不知虞贤弟在哪里听过呢?”
“哦,我一时倒想不起来了!”我依旧痴笑着,摆了摆手又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的,叫我青影就行了。”虞贤弟?这称呼还真是不顺耳呢。
“那青影贤弟也不用跟愚兄客气了,直呼从嘉即可!”从嘉点头笑道。
从嘉,呵呵,还真是文绉绉的厉害呀。不过,我喜欢!如此温润儒雅的斯文人,一看就是个书呆子型的,而书呆子,一般来说,人品也不会差到哪里吧。
“好啊,从嘉!”说着,我伸出右手去。
从嘉愣了下,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将折扇递到我的手中道:“愚兄一时高兴,倒把正事给忘了,贤弟莫怪啊!”
扇子?!啊,我一时高兴,竟然也忘了,古代根本就没有握手的礼节啊!
我当即眨着眼睛笑道:“不妨,不妨!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呢,呵呵!”
“举手之劳,何足言谢?”从嘉温柔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我的脸上。
一瞬间,我赫然看到,从嘉的左眼眸竟然是重眸!
一目重瞳?记得我曾经在哪里看过,好像有一人就是“一目重瞳子”,只是是谁呢?我努力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我看着从嘉的重眸发呆时,怀中的小逸逸很是不安份起来。
拍了拍小逸逸的脑袋,道了声:“乖!”
从嘉好像现在才注意到小逸逸的样子,惊呼道:“这是……一只狐狸?”
咦,这个富家子弟竟然也会认识狐狸?我笑道:“是啊,不过它很乖的!怎么,你见过狐狸吗?”
从嘉笑笑道:“去年愚兄校猎时,还曾捕到过一只狐狸呢,不过皇……是黄色的,最后被内子给放生了!”
内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古代人早婚,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如遇良人般喜悦的眼神,刹时黯淡了下来,轻扯着嘴角讪笑道:“噢,原来如此!”
既然他已有妻,我也就没必要自作多情了吧?
不等从嘉说话,我重又扬起笑容道:“从嘉,不知可否邀你共饮一杯,以表谢意?”
趁着说话的空当,我贪婪的凝视他温柔的笑容。只此一眼,从此便是“兄弟情”了!
听我这么说,从嘉也似很高兴,随即附和道:“好极,愚兄正有此意呢。”说完,恭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贤弟,请!”
我也笑笑,学他的样子,恭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还是从嘉兄先请吧!”
从嘉会心一笑,站直身体道:“一道吧!”
“也好。”
我们便不再相互客气,并肩而行。湖风吹起我们的衣裳,一淡蓝,一青绿,犹如湖水中漂浮着的荷叶,煞是好看。
说是并肩而行,其实是以他为主导,因为金陵并不是我所熟悉的南京。
“听口音,贤弟好像并非都城人啊?”从嘉看似很不经意的问道。
“哦,是吗?呵呵,我……本是南京人!”我一语双关道。
标准的南京话,却说我不是金陵人?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别扭。不过话说回来,此时的金陵官话还留有颇重的吴语尾腔,的确是和现代的南京话差别甚多。原来一千年中,变化的,不只是环境啊!
“南京,在何处?”从嘉好像很感兴趣。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小地方,不值一提的!”在哪里,还真不好说,我只好卖了个关子道。
他笑笑,便没再问了。如此的善解人意,却注定与我无缘,真是令人心酸!
听他眉飞色舞的介绍金陵各处的特色时,我的手不自觉的轻抚小逸逸顺滑的皮毛,眼睛却始终不离他的眉眼。每每触及他柔和的目光,我又会下意识的看向别处,等他目光离开,我再又看回来。如此数次,我仍不由自主,只希望他不要发现。
不知不觉,来到一家酒楼前,从嘉驻住脚步看着我,一副询问我意见的样子。
茫然片刻后,我方明白到他的意思。稍稍打量了下周边的商铺,我浅笑着摇摇头,拉着他宽大的衣袖来到一间名曰“青风茶楼”的茶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