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竹贤打破沉默道:“很高兴今夜能与吟雪姑娘结下善缘,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现在该是竹某送姑娘出谷的时候了,天已快亮了!”
吟雪闻言竟莫名的涌上一丝失落,她分不清心中是喜是忧,只是不自禁的环顾起四周。只见远处是巨竹林立谷壁如削,近处有清澈的水潭与神异的玉竹,除此还有一袭白衣淡然若仙的竹贤和火红的妖狸“破天”,所有的一切她都下意识的要牢牢印在心底。
“缘来如梦,缘散亦如梦,缘何来去皆匆匆!”吟雪口中喃喃自语着,对竹贤再次深施一礼道:“能与先生结缘才是吟雪之幸,今夜吟雪实是受益良多,但不知今日一别后何时才能再见?”
竹贤微笑道:“吟雪姑娘不必将区区小事挂怀于心,姑娘乃福泽深厚受天道眷顾之人,将来或许竹某还要仰仗姑娘的相助哪!至于相见吗?适才竹某偶有所感,十年后你我当有再见之期!”
“十年!”吟雪不知竹贤为何会有此一说,但她听了却心中一动,冥冥中似乎这十年对她很重要。
这时火红的狸儿来到吟雪身边,用它的大脑袋轻轻蹭着吟雪手腕,银目中隐隐有依恋之意闪过。在它心中,竹贤宛如严父一般,反倒是这相识不久的吟雪可以与它心神传音给它讲故事,让它感到莫名的亲切。
吟雪被狸儿弄得痒了,不由缩回手咯咯笑起来,她同样对狸儿很是投缘,狸儿作为她第一个可以心神相通的异类,她从心底喜欢与它在一起。吟雪轻拂着狸儿的大头一边运用“同心诀”一边开口道:“狸儿好好看守这里哟。姐姐还会回来看你的!等姐姐来时你可不要已胖的跑不动喽!”
狸儿听了顿时叫嚷起来,吟雪脑中传来它嫩嫩的童音“你好没道理!本大王已经有了名字叫破天的,你竟然还叫狸儿,狸儿是只有主人才可以叫得,你小小年纪竟然要当本大王的姐姐?你可知道论年纪本大王可比你大的多了!”
吟雪心中的些许失落被狸儿如此一搅早已荡然无存,若论讲道理,她混迹于长安多年向来是能言善辩,又怎会怕一只刚开启灵智的妖狸,她这个姐姐还就当定了!就在吟雪与狸儿大讲其歪理将狸儿侃的愣愣无语时,一旁的竹贤不由苦笑着插言道:“吟雪姑娘既然与狸儿谈的很是投缘,那竹某便让狸儿送姑娘出谷吧!
吟雪闻言不禁俏脸微红,自己一时兴起竟与妖狸谈起没完,难怪竹贤生气。
一旁的狸儿在听到要让它送吟雪出谷,也顿时吱吱叫嚷起来,一向高傲的它可不想让人骑着,虽然它对吟雪很有好感。
竹贤知道吟雪会错了意,遂解释道:“竹某之所以让狸儿送姑娘出谷是有原因的,此山谷外的迷雾中布有颠倒五行的禁断奇阵,普通人单凭五感是决计无法出入的,狸儿天生有破禁之能,所以只有让它载着你才可以通过奇阵!”与此同时竹贤以神念与狸儿传音道:“狸儿不可任性,你与吟雪姑娘尚有一段未结之缘,此番送她一程正是理所应当。”
原本正叫嚷着极力反对的狸儿,听到主人传音后才渐渐安静下来,它看了看主人,又看看一脸莫名的吟雪,懵懂的心中虽然对那所谓的未结之缘仍有不解,但对主人的吩咐却已不在反对。
接下来竹贤与吟雪只是几句简单的话别,之后便让狸儿载着吟雪出谷而去。望着消失于巨竹间的一人一狸,竹贤面露一丝淡然笑意喃喃自语道:“终于要开始了!”
竹贤今晚出现在谷外竹林,完全是冥冥中的一丝感应,所以在他见到吟雪的第一眼时,便已认定吟雪就是自己劫数中的变数。这一晚对吟雪固然是机缘天降,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暗藏生机!竹贤身为这世间最巅峰的存在,纵然看不透吟雪的命相运势,但凭其即将渡劫的修为,还是能从天道中窥得一丝玄机。或许这千年一现的“无阳之劫”将是吟雪真正蜕变的开始!
此时火红的妖狸载着吟雪正穿行于巨竹林间,这应该是她迄今为止最神奇的一次经历。她最初坐在狸儿背上时很是紧张,这可不是马当然也没有缰绳和马鞍,吟雪无奈只有牢牢抓住狸儿背上的皮毛,因此还惹来狸儿一阵不满的抗议。然而很快她便发现狸儿在奔跑跳跃间竟然平稳异常,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颠簸,加上吟雪体轻纤瘦本身的轻身之术也有一定的火候,这才慢慢适应下来。待到吟雪渐渐放松后她才留意到,这一会儿功夫前方已来到山谷入口,吟雪见此忙开口叫住狸儿,她想再看看这奇异的山谷,还有那林立高大的月光竹。就在她翘首回望间心中传来狸儿不解的童音“这有什么好看的,除了竹子还是竹子!”
吟雪幽幽道:“你懂什么?这里的月光竹高大笔直世所罕见,简直漂亮极了,在外面只怕早已绝迹了!”
狸儿明显对吟雪说它懂什么很是不服“这会发光的竹子固然好看,但怎么也算不上高大啊!这里比它们高大粗壮的竹子多了!”
吟雪点头道:“这里真的好神奇,山谷中的竹子不仅种类繁多,且一株比一株高大,那最高的只怕足有百余丈!真不知它们在这里已生长了多少年?”
狸儿很是得意道:“那几株也只是马马虎虎只有数百年而已,若要说粗大、久远它们还差得远哪!”
吟雪听得微微一怔不禁好奇道:“难道山谷中还有比那更粗更高的竹子?”她隐隐记得进谷时竹贤也说过同样的话,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所指的就是后来见到的那几株百丈巨竹!
狸儿发出几声得意的咕咕之声并未回答,而是驮着吟雪向谷外纵去。少顷来到谷外浓雾边缘处,狸儿一侧身停了下来,这才得意洋洋的与吟雪传音道:“小丫头回头看看,那才是真正的巨竹!”
吟雪正不知狸儿一声不响的来到谷外是何意,听到它传音不禁回头望去。放眼处山谷前除了乱石还是乱石哪有竹子的影?吟雪不禁疑惑的转头看向狸儿,发现此时狸儿银目正盯着山谷悠悠出神,看样子并不像在捉弄她。
她顺着狸儿的目光看去,看到的同样是壁立如削的山谷石壁高不见顶。豁然,吟雪的眼神微微一缩,随即越睁越大,一个大胆的荒诞的念头从脑中闪过,难道狸儿所说的巨竹不会就是眼前的山谷吧!随着这个念头她越看眼前的山谷越像一节巨竹,无论是光滑如屏的石壁,还是那呈圆形向两边延伸的山势,都俨然如一段擎天巨竹…的根!也无怪吟雪看不出来,而是她压根就不会将这方圆足有数十里的山谷与竹子联想到一起,甚至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这一晚居然是在一段巨竹中度过的。“这山谷真的是一株巨竹?”随然已经猜到但吟雪仍心有疑惑的对狸儿传音道。
说到巨竹,狸儿郑重了许多,萌萌的童音中也多出了一份仰慕之情道:“听主人说这山谷的确是一断已然石化的巨竹,而且应该是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的祖竹灵根!她历经上古、太古、乃至鸿蒙时代一直存活至今,虽不知为何只余一节残根,但它的精神意志早已与山川大地融为一体,成为了超越天道的不灭之体!”
“天地初开便已存在的祖竹?”吟雪震惊之余不禁轻声呓语的重复着。她脑海中豁然闪过在谷中以音合道时出现的种种虚幻经历,那时她曾感应到整个山谷都蕴藏着无限生机,甚至有了如同人一般的呼吸与脉动。矗立于“巨竹”前,仰望、感受着那亘古未散的苍茫荒意,吟雪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向往,她突然间对竹贤所说的超越天道有了一丝明悟。
足足过了盏茶时间,吟雪才渐渐平复下心情,可随即她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山谷”的主人,想到那神秘的竹贤,吟雪心中同样有数个疑问萦绕不去。首先,竹贤对自己的来历始终避而不谈,每一次吟雪有意试探都被其淡然岔开,其次就是竹贤对水潭中那株白色玉竹似乎很是看重,对其同样也是轻描淡写的一言带过。吟雪对竹子固然不太了解,但那晶莹剔透彷如美玉的玉竹任谁都能看出其不凡。此时在得知这山谷其实就是天地间的祖竹灵根,吟雪很自然就想到了许多。竹贤、山谷、祖竹、水潭与玉竹,吟雪隐隐感到她似乎已抓住了一丝真相,却总是无法将这些穿连起来!
这时吟雪心间响起狸儿的催促声“走了啦,主人说过要在天亮前送你出谷的!”
稚嫩的童音将吟雪从沉吟中唤醒,她抬起头看了眼巨大高耸的山谷巨竹,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滚滚浓雾,想起先前竹贤曾提到这浓雾中布有禁断奇阵,看来这魔域深处的秘密自己不过才看到了冰山一角!想到这吟雪不禁幽然一叹轻拍身下的狸儿“我们走吧!”,随着她话音狸儿已驮着她转身钻入浓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