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夜雨,细雨微风下的肥嫩芭蕉轻轻摇摆,在昏暗的光线下宛如重重鬼影,平躺在泥泞地上的薛河心中并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几年未曾修剪过的胡须被雨水打湿后粘在一起,双眼晶亮异常,贪婪的望着眼前并不美丽的景致。三年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并没有摧毁这个军中铁汉的意志,眼前的寻常景色却轻易地冲破了他的心防,撕毁了他对死亡的淡漠外衣,露出了对生存的强烈渴望。下一刻他的眼眸中爬满了绝望的神色,他知道这些魏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秦魏两国纠缠了数百年,虽然在教廷的压力下无法掀起大规模的战争,但几百年的互相攻伐,血泪叠加,早已让仇恨深种在两国人血液里。作为曾经的秦国边军中十三实权校尉之一,他知道秦国的那些贵族们喜欢玩一种叫做猎物与猎人的游戏,知道那些被强行灌药封住全身功力,然后被当做猎物丢进山林的魏国战俘们下场是如何的凄惨。魏人也喜欢玩这种游戏,魏人应该是正在和自己玩这种游戏,自己这些人正是那些被刻意驱赶到山林中的可悲猎物。
令薛河感到不解的是,为何这些魏人没有封住自己和几个兄弟的功力?为何这些魏人派强者封死了自己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却一整天都没人来屠宰这些可悲的猎物?难道这些魏人想将自己困死山中,等待自己自生自灭?算了吧,这些魏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心。难道那些魏国的贵族打算晚上来狩猎?算了吧,无论在哪个国度,贵族都是些残忍嗜杀却贪生怕死的渣滓,又怎么敢来这漆黑的丛林里与自己生死相搏。
薛河微微偏头望向几名在雨水中熟睡的兄弟,被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贯穿的嘴角微微翘起,有些狰狞可怕的脸上挂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白日里几位兄弟面对那位让人遍体生寒的看守者和自己一样选择了退却。活着,总是好地,不是吗?哪怕只能多活一天,也是好地。
楚天静静地伏在低矮的灌木丛里,头顶的纯黑色笠帽被压的很低,手掌轻轻地摩挲着清泉的剑柄,这么近的距离他不敢运起斗气驱寒,只能靠这种方式尽可能地保持自己手掌的温度以及灵活性。双眼紧紧的盯着父亲嘴里的那几个死囚,一动不动,宛如与夜色融为一体。
楚天知道他们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死囚犯,他们只不过是秦国的战俘,当然在魏人尤其是在磐城人的眼里,任何一个秦国的普通军士都比死囚犯更加的十恶不赦,更加该死。楚天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会对这些秦人有着所谓的民族仇恨,但这并不代表楚天会对他们产生一丝怜悯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将会是怎样狂热地想杀死自己,一会生死搏杀之时这些在血水中滚过无数次的军人出手将会是怎样的狠辣无情,此刻的任何一丝怜悯都将是对自己致命的毒药。
楚天并没有把握杀死这些人后全身而退,所以他一直在等。等着这微凉的潇潇夜雨慢慢消耗掉他们的一丝斗气,等着这些悍不畏死的军人品尝到山中的甘甜空气,心中激起对活着的强烈渴望,等着晨曦初起之时,也就是一天中人最困倦的时候,睡得最香甜的时候。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几个兄弟仍旧在熟睡之中,脸上挂着一丝满足的笑容,是梦到了家中的妻女,还是儿时玩的幼稚游戏,总归是个好梦。多年的战争似乎让人成为了一个忘记感情的机器,心中充满了仇恨,心中只有仇恨,刚刚从囹圄中解脱,重获自由的兄弟们此时看起来倒是像个活生生的人了。薛河怔怔的望着终于有些泛白的天穹,心中想着去他娘的军功,去他娘的荣耀,去他娘的国仇家恨,这些狗屁东西哪里有一丝比得上好好的活着重要,强撑了一夜的他终于再也抵不住睡眠的诱惑,疲惫的双眼缓缓合上。
薛河刚刚合上的双眼猛然睁开,双眼中有震惊,有迷茫,有酸楚,有失落,最终化为一抹决绝的狠厉
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雨中有一剑西来,一道明亮的剑光切开雨帘。微风下雨滴斜斜地击在剑身上,其音叮咚,有如一泓清泉撞在石上。
剑后有人,如同一道奔雷向自己袭来。飞溅的泥水泼洒在纯黑色衣装上,其意勇烈,有如一只出山猛虎向自己飞扑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