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年轻学员怒气冲冲的杀将过来,中间几个聪明些的见这小孩摆了一个有模有样的起手式便藏了些心思,故意放慢了脚步,让那些愣头儿青去打头阵,想着万一这小孩真是个练家子自己也好脱身。谁知这小子仅是摆了个花架子就立即做了那缩头乌龟般的模样,任由众人拳打脚踢,不禁心下懊恼,怒意更胜,直到教拳师傅出言喝止仍是狠狠的打上几拳,踹了几脚,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手,心想这白白揍人一顿的机会何其难得,少打一拳那都是亏了。
等了一小会儿,见这小孩仍是保持刚才的姿势伏在地上,教拳师傅的眼中隐现忧色,心道自己的这些徒弟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那几下粗陋把式断不至于把人给打死了,可这小孩结结实实得挨了这一顿拳脚竟是不吭一声,难道还真把人给打坏了?
原本“一抒胸意”后满脸正气凛然站在一旁的学员们也都面露忐忑,如果仅是把人打得骨断筋折也就罢了,自然有馆主花些银钱了事,可若是真把人给打死了,武馆是断不会傻到去一力承担责任的,自己这些来学拳的人花的多是爹娘从牙缝里挤出的钱,希冀着学些把式好等年岁长些去试试能否在军中觅个差事来养活一家老小,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激愤惹上了这等泼天祸事,且不论官家如何发落,便是自己的爹娘也会把自己打个半死。
正在众人心下惴惴不安想上前查看楚天的情况时,却见这怪小孩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倒是把一个胆子大些刚想伸手去探楚天鼻息的学员给唬了一跳,赶紧缩回手,退后了几步,愣愣的看着他。
站起身的楚天一脸云淡风轻的弹了弹粗布衣裳上的灰尘,淡淡的目光环视一周,微微躬身冲众人一抱拳说道:“今日感谢各位的赐教,咱们来日方长,以后少不得还要叨扰各位”说罢微微一笑,竟是转身扬长而去了。
见此情形,小武馆内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先是莫名其妙地来砸武馆招牌,明明有还手之力却又莫名其妙地硬是扛下了一顿毒打,最后又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感谢赐教”,分明是一顿毫无章法只求泄愤的毒打,又哪来的赐教一说?这小孩也太奇怪了些。
事了拂衣去,自家的小少爷倒是有些洒脱劲儿,只是明明被打伤了却仍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未免也太好面子了些,既然伤得不重,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打架斗殴自己也懒得出手帮小少爷找场子了。不过自家小少爷看似不学无术,做事却向来精明的很,是个从来不肯吃亏的主儿,老人家愈发好奇楚天搞出这么一出主动求打似的乱弹琴到是底为了什么了。想到这小子刻意不带一个家仆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又换了身粗布衣裳,想来是不想让人撞破了他的计划,了解楚天性情的老管家有些无奈的微微一笑,一只脚轻抬,轻描淡写的一步竟是落在了十丈以外,略微有些佝偻的老人看似闲庭信步,却每一步都跨出十几丈距离,几个闪烁间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装出一副浑不在意样子的楚天刚刚走出小武馆的正门便开始龇牙咧嘴,见四下无人赶忙踉跄跑到离自己最近的偏僻墙角,途中更是险些被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给绊了一跤。伸出一只手臂勉强扶住墙面,哇的一声将自己强行压住的鲜血一口喷了出来,小脸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却是舒服了许多。就这样撑着墙面静立了许久,楚天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红晕,这才有力气网起袖子查看身上的伤势,只见入目处一片青紫,竟是找不到一块好地方了,不由的苦笑道:“这帮傻小子下手可真狠啊,不过这是咱家自找的也怨不得别人”。
转过身来准备离去的楚天眼角瞥见洒在青苔上的血迹,脸上竟是流露出最真切的笑意,自言自语道:“也许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说罢拖着浑身酸痛的身躯一摇三晃的小步向将军府走回去,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少年却迎着刺眼的光线直直的望向天空中的太阳,原本苍白的小脸在阳光的映照下似乎有了几分神采,一双好看的眸子更是晶亮异常。微笑着的楚天心里默念道:“活着可真好,这个可爱的世界,这次本少爷真的来了!”
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回府上的楚天不顾几个侍女的异样目光,问管家拿过自己要的药材,吩咐侍女们准备浴汤,就兀自走回了屋子。一进房间便和衣躺在床上的楚天双眼微眯地望着屋顶,心思却不知飘落在了何处,是年幼时桌子上刻的三八线,是那被自己称作小蝌蚪的姑娘微笑时的浅浅酒窝,是躺在病床上时小护士忙碌着的美丽身影,是清晨里母亲含笑的目光,抑或是夕阳下父亲伟岸的背影,无数的光影在眼前摇曳着,美丽着,温暖着。楚天面露微笑,双眼含泪,原来自己是如此地深爱着那个世界,总是下意识的寻找着两个世界之间相似的地方,从今天起自己将要向范闲一样地活着,好好地活,抡圆了活,保护好自己,然后在这个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精彩,也许这正是那个世界的父母希望看到的。
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楚天随手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转头看到来的是绿鹦哥,便吩咐她将浴汤放下,自己来就成。
鹦哥见一向活泼开朗的小公子眼中隐有泪痕,柔柔的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害了一点小病”楚天有气无力的说道
“什么病啊?”鹦哥面露紧张的神色
“相思病”楚天一本正经的说道。
鹦哥自是知道自家公子的风流习性,平日里喜欢四处逗弄漂亮的小女孩,只是这小小年纪又哪里会真的害上相思病呢?想来是公子不想说,自己也不好再问,只好随口安慰了几句,又提醒了句小公子别被浴汤烫着便转身忧心忡忡的离开屋子,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大将军。
见鹦哥离去,楚天站起身来缓缓褪掉全身的衣服,将药粉按老头所说的比例配好,放入浴汤中搅匀,然后迫不及待的跳进浴汤里,自己费尽心思讨了一顿打,可不能浪费喽。
木盆中的浴汤呈现出一种绚烂的桃红色,浴汤中似乎有股暗流不断冲刷着楚天的身体,细碎的阳光照在微微动荡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如同微风轻拂下的一池春水。全身没入浴汤中的楚天的双目紧闭,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激起了惊涛骇浪,此时楚天的气海中云雾翻腾,早已是突破了炼体四重的壁垒,随着时间的流淌气海中的云雾仍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腾,竟似要突破第五重的趋势。
夕阳斜挂,红彤彤的阳光透过窗棂映进房间里,将少年的一头黑发镀上一层玫瑰色的美丽光边,浴汤中的颜色由浓变淡,已是近乎清水般的透明。待浴汤中的最后一缕桃红彻底消失后,双目紧闭的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深黑的眸子里一抹精光一闪而逝,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似乎是有些饿了,然后后缓缓起身,原本一片青紫的身躯此时却是光洁如玉,哪还有一丝受伤的痕迹。
最终还是没有突破到炼体五重的楚天心里有一丝遗憾,不过想到一天时间突破整整一重境界,这种修炼速度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虽然楚天以前一直对修行不感冒,但对于最基础的炼体原液还是有所耳闻的。魏国的几位药剂大师都有各自的配方,且从不外传,大将军属于帝国的顶级勋贵,所以楚天有幸试过几位大师所配的炼体原液,效果最好的也不过是三到四个月才能提升一重修为,难道自己那位便宜师父还真是当年那位名燥大陆的“药剑仙”不成?就那个猥琐的怪老头?自己未免也太幸运了些。
“明明死了都还能再活一次,我想这世上也找不出比我更幸运的人了!”
“我从山中来啊,我来砸招牌!莫问何所求呀,飞奔向未来呀!”穿好衣服后的楚天面露微笑,哼着自己胡乱改编的小曲,向着前厅的饭桌飞奔而去
向着这个自己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接受的世界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