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云初雪狂笑出声,一丝一丝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慢慢的溢出,染红了他那本来俊美的脸颊,在远处那一簇烟花之后,马记杂货铺的方向,先是一阵沉寂,然后是一阵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云初雪向来独来独往,但是这一次,显然是个例外,今晚的洛城,来了很多人。
有人来,有人在睡梦中被惊醒,白忆安睡的很轻,所以他醒的很快!
这些天,他一直在按照陈老头的指示,忙碌于洛城各处的大街小巷以及各家院落,陈老头的图纸很清晰,但是只有白忆安知道,在具体的将那副图刻印道洛城的街巷时候,还有很多的注意细节,比如,什么样的布局要挨着什么样的树,树与树之间的距离,怎么测算,怎么参照,这些都要他来做。
太阳落尽西山的时候,白忆安简单的吃过晚饭便睡了,饭是张婶送来的,因为这一对师徒这些天一直都在忙着给洛城植树,根本没有时间生火做饭,恰好张婶是一个人,所以每天她都会带出来多两个人的量,给隔壁的那一对师徒,她虽然不喜欢那个懒散的糟老头,但是她很喜欢白忆安。
张婶每天睡的很晚,因为她要给镇上六家画舫做裱,那些画被张婶小心仔细的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裱画是一门很细致的活,这也算是张婶在洛城唯一的营生。
张婶是个普通人,没有卫渊与洛轻那样敏锐的感知,但是半开的窗户能看见夜空下那些长势奇快的树,纷纷绿了枝桠,最终开枝散叶并且开花,这是她这么多年见过的最神奇的事情,所以她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默默的感受新鲜空气给自己带来的清新感,看着那些在春风里绿了的树出神。
今夜没有月亮,但是星光很灿烂,所以视角很好,张婶虽然年纪很大,但是她的眼睛一直保养的很好,这里离街道很近,当她第一眼看见街道两边房屋上站着的那些人的时候,她就喊了出来。没有人半夜里会站在自家房屋上面,况且现在又不是赏月的时节,就算有些人好奇今夜的奇景,也不用把吓人的面具遮在脸上。
强盗!这是张婶第一时间从嘴里喊出来的话!
白忆安也没有见过这么神奇的事情,当他冲出房间之后先是震惊,但他看见远处房子上站着的那些人的时候,很快就平静下来,他平静的走到院子里的石桌边上,在竹篓里拿起了那一方铁铲,那是他第一次采树时候用的铁铲,上面依稀还有斑驳的血迹。
张婶现在很慌张,因为她隔着低矮的院墙,看见白忆安拾起了那一方铁铲,自然明白白忆安想要做什么,所以她开始害怕,无由来的一种担忧,瞬间占满了她整个心脏,她顾不得那些已经扭过头往这边看的强盗,她焦急的道:忆安,快回屋去,这些人是强盗,会杀人的!
那一群带着面具的男人,已经有三个人朝这边飞来,张婶更加焦急,急促地道:忆安,快回去!
白忆安听见了张婶的呼喊,也看见了那三个男人,他转过头对着张婶一笑,道:婶,风大,快回屋去,别着凉!
然后,白忆安双足轻点地面,掠过自家的院门,飘到了街对面的房子上,然后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张婶看到这一幕很吃惊,就连迎面而来的那三个男人也很吃惊,他们今夜的确是来杀人夺宝,但是他们的目标,是一对夫妇,在他们获知的情报里,除了那一对夫妇之外,洛城这个地方都是些普通人。
眼前的少年普通吗?当然不!从白忆安飘起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这少年的身法很妙,尤其是他们看见白忆安双足未曾沾到屋顶的瓦片,便瞬间加速冲过来的时候,更是震惊。他们常年在天下行走,伏击过不知道多少修行界的高手,杀过多少不可一世的地方大豪,但是,这么俊的轻功,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
震惊,但是并不慌乱,因为他们这一次来,做了很充分的准备,况且,还有云初雪与那个神秘的女子,在那一对夫妇现身之前,他们有足够的力量阻止一切变化的发生。
三个人在白忆安上房的那一刻分别从三个方向包围过来,手中的机弩连续发射,无数弩箭破风而来。白忆安的加速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快,在那些弩箭还没有对他形成包围之势之前,又一次加速,手中的铁铲在夜空里连续轻摆,叮当之声过后,弩箭应声而落,然后以快到极致的速度,对着夜空挥了三次。
那是三个方位,三个面具男子必经之地,他们没有白忆安那样可以瞬间加速的身法,所以白忆安的铁铲很轻易的斩到这三个人的身上。空气中有血腥的气味弥漫,三个人应声而倒,落在屋瓦之上。他们的伤很一致,每个人左胸处都有一道血痕,他们并没有死,因为白忆安从未想过要杀人,但是他们已经晕了过去,而且受了很重的伤!
刹那间的变化,那一群原本包围马记杂货铺的面具人队形一变,由攻击变成了防守,队伍中明显有个女子,她没有动,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马记杂货铺门口,那一堆纸屑,那是马四制作烟花留下的纸屑,上面还有淡淡的火药味道。
然后,一簇烟花炸响在洛城的夜空中,那是约定好的信号,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白忆安站在长街之上,星光柔和的洒在他的脸上,他握着手里的铁铲,鲜血缓缓的滴落,落在长街的青石上,发出滴答的声音。
一个白衣少年,拿着一柄铁铲,迎面是一群人,一群手里握着刀剑的男人!白忆安很想问这些人是什么人,但是小时候陈老头教过他,和别人打架的时候,不要那么多废话,所以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看着这一群人。
又有人来,刀锋在夜空下泛着寒光,这一刀来的很快,来的很突然,白忆安更快,在刀锋还在夜风中飘荡的时候,他手里的铁铲已经刺出,的确是刺,因为这是一记剑招,铁铲的铲尖划过夜风,准确无误的刺在那个人的手臂上,此时他的刀,还在头顶未曾劈下,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的尤为刺耳,钢刀失去了力量,掉在地上发成咣当的脆响。
如果说刚才白忆安一个人拿着铁铲,站在夜风中对着一群人的时候,显的有些单薄,没有吸引太多的目光,那么现在,他成了焦点,因为很多人没有看清他手中的铁铲是怎么刺出来的,仿佛夜风吹动了一下白衣少年的衣袖,然后钢刀就落在地上。
就在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白忆安铁铲的时候,马记杂货铺的门忽然开了,黑暗的屋子里,马四走出来,今天的马四和以往好像有些不一样,他没有穿白天植树时候那件青色宽松的布衣,他一袭黑衣,衣服很紧,衬托出他挺拔的身材,他的腰很直,并不如洛城百姓平时常见的那般略有些佝偻,他的表情很严肃,也不像洛城百姓平时常见的那般和蔼!
马四变了一个人,就好像这满夜的春风,绿了那些原本的树木一样,此刻的马四,依然熟悉,只是换了样子。白忆安这些天经常能看见马四,因为在陈老头主张植树的时候,徐掌柜第一时间召集了很多洛城的商户商量,第一个赞同的,就是马记杂货铺,并且出了一百两的银子作为此次活动的赞助费用。而且马四这些天,几乎和白忆安一样都在忙碌,那些红色的圈圈是他在陈老头的授意下画在洛城的大街小巷的,这是一个很浩大的工程。
马四看了一眼围在自家门前的这些人,淡淡道:你们不行!
在马四出现的第一时间,队伍中的黑衣女子便向后退去,一直退到街对面才停下来!马四的话刚说完,在那一群人原本站立的地面上,就闪起一道火光,那是火药燃烧发出的光亮,但是空气中并没有太多火药的味道,轰然一声巨响,整个洛城仿佛都被震了一下,之后,便是满地的刀剑以及烧焦的尸体!
马四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尸体,对着青衣女子道:你们能找到这里,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我没有想到,唐门居然也有人参与,这实在让我很意外!
青衣女子的脸色很难看,这些显然是她所没有预料到的,而更让她担忧的是,云初雪现在都没有来,长街之上,还有一个拿着铁铲的厉害少年。
青衣女子道:在唐家和司马家的眼中,你们本来就是一对不要脸的叛徒,所以我在这,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马四道:我和小蝶青梅竹马,可是两家里面有些人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居然让小蝶嫁给我大哥!我司马临风被你们埋伏,险些丧命,难道你们还不肯放过我?
青衣女子道:放过你?交出天机图和司马家火器图录,自挖双眼,或者两家的老人们,会看在你可怜的份上,让你死的痛快点!
我唐家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天机图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只派来个小小的侍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