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如同傍晚的早晨.
外面的大风虽停止了对大地的肆虐,但它的表哥大雨还在叽叽喳喳不停地叫着.
杨依依拧干了毛巾的水,走到床旁,像是抚摸般轻柔地擦着他的脸,轻轻地,慢慢地.
“他”指的自然是陈振兴.
陈振兴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舒适柔软略带女人发香的床上.
这自然是杨依依睡过的床.
杨依依停止了动作,迷离的眼睛变得雪亮起来,正看着陈振兴,微笑道:“你醒了.”
早醒了.但他真正有了知觉,却是现在,因为他现在才发觉脑子胀得发痛,感觉空空的,仿佛丢失了一些记忆.他努力搜索着,勉勉强强地记起了昨天发生了很多事.
他问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杨依依道:“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哪!”
陈振兴疑惑道:“不对,我昨天似乎跟人打架了.”
杨依依噗嗤一笑,道:“做梦了你.”
陈振兴皱了皱眉,道:“那我怎么睡在这里?”
杨依依道:“昨天你来到我房里和我聊天,聊着聊着,你就睡下了.”
陈振兴问道:“就这么简单?”
杨依依道:“就这么简单.”
陈振兴无语.因为他实在不相信杨依依会撒谎,所以他只能选择相信杨依依的话.
外面的雨仍然下个不停,所以臧一真决定再住一天.
对于陈振兴来说,再住一天无疑是痛苦的.因为他害怕见到江玉兰.
见了江玉兰,他把持不住自己,更为重要的是,他害怕昨晚那一幕真如自己想象的那样.
如果真如自己想象的那样,他真的不知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他害怕走出去,但他不得不出去,因为杨依依既不是他表妹也不是他妻子,他不想让别人说他闲话.
对面的房门是紧关着的,紧关得神秘,紧关得让人想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陈振兴叹了口气,他正在劝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他不必打消了,因为里面的人出来了.
两个人!是两个人!
陈振兴眼睛睁得很大,他也发誓,自己绝不是在梦里.
先走出来的正是那个少年.
陈振兴这一惊远比昨天要大得多.
这少年不是别人,竟然是王绿.他怎么会认识江玉兰?江玉兰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是陈振兴想知道的.
江玉兰也走了出来.王绿对他极有君子礼数,仿佛是在对待自己的初恋情人一般.
陈振兴看得很不舒服,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纠结似的.
无论是谁,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和异性走在一起,都不会很愉快的.
江玉兰也很有淑女礼节地向王绿微笑点头,然后两个人就并肩而行.谁也没有望到这里来.
陈振兴脸上的肉在颤动着,他真希望现在杨依依又跟他说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杨依依的确走了过来,却不是说了些他想听的话:“无论是谁,都会变心的,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不是吗?”
不是的.
陈振兴很想这么回答,但他偏偏回答不出来.
酒,陈振兴现在很想喝酒,喝他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可是这里的酒偏偏像一部挖钱机一样,非把人的祖纹挖了不可.
可是他的运气又实在太好了,好得不得了.店小二忽然走了过来,用极其亲切的语气对陈振兴说道:“看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样子,想必公子是陈振兴陈少侠吧.”
陈振兴问道:“你认识我?”
店小二笑嘻嘻地道:“不认识.”
陈振兴无语.
因为他知道他被耍了.
只听店小二又道:“但有人知道陈公子身上没有筹码,特托我给公子几张.”
陈振兴耸然动容,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世道,肯借银子的就已经不多,送银子就更少了.所以陈振兴不得不防,他睁大眼睛,瞪着店小二.
那店小二的口才也是非常的好,只听他笑嘻嘻地道:“公子要是不信,那就小的什么都没说,至于这些银票么,嘻嘻嘻……”
他笑得很阴险,仿佛正在布一场天衣无缝的大阴谋似的.
陈振兴看他的样子看得很不舒服,一把抢过一叠银票,也装出很阴险的样子,道:“不要白不要!”
银票并不多,只有有十张,每一张都是一万两.
不管押不押金,陈振兴都给了掌柜的两张银票,剩下的就当小费了.
那掌柜的早已笑得合不上嘴了,他拿给了一陈振兴一个和豹冲一样的酒壶,却说了和豹冲不一样的话:“这个是最价值连城的酒壶,酒也是珍藏最多年的酒,对待慷慨的人,我也不会太小气的.”
陈振兴勉强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便坐在一个无人的角落的椅子上,喝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没有钱还是下大雨的原因,这个早晨的全包客店很安静,舞台上也早已是曲散人空,烟消云离了.
但却还有一曲和缓动听的琵琶曲使人如痴如醉.
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罢了.
陈振兴喝了一口,又忙吐了出来,这红酒看似甜美,却原来是又酸又涩.
只是他不知道,以他现在的心情,喝什么酒都是辛酸苦涩的.
一个人在品尝好酒时,都应该带着一种愉快的心情,这样才能尝出酒的真正味道,但不知为什么,人们却把它当成了消愁的工具.
陈振兴放下酒壶时,他就看见了江玉兰.
一双如晶莹露珠的眼睛,却长满了忧愁与惆怅.她正看着门外发呆,陈振兴却看着她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