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欧阳震前去找夫人王青青商议对策。穿走廊,回到卧室,却在门口跟王青青撞在一起,二人双双跌倒。原来,早有下人将事情报告给了王青青,王青青也惊呆了好大功夫,心中焦急万分。故此,两人才乱了阵脚,难以控制,撞在一起。
欧阳震将夫人扶起来,掀开帘子,走进屋里,将丫鬟都支出去。拿出来那份公文,递给王青青。王青青赶忙打开仔细地看。看过多时,道:“老爷,怎么今年的例钱,要用活人送去,往年不都是用投石器扔进去的吗?”
欧阳震叹口气道:“这你还看不出?这分明是个借刀杀人之计啊。”欧阳震看了王青青一眼,又道:“夫人,这是周文欢向我索要八美不成,才想出来的借这次例钱的事,要让我死啊。不然,就以违抗命令的罪名抄家啊,这是让我前后都是一个死啊!那地仓洞是个什么地方?终年积冰,酷暑不化,洞深万丈,直达幽冥的地方。虽然我一贯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鬼神,但那里寒冷之极,人进去了,就没有办法出来,早晚冻饿而死,哪还有活路?!”王青青着急道:“那,那,老爷,咱们该怎么办?要不咱们逃跑吧?!”欧阳震道:“逃?到哪里去,到哪里都不还是个死!我不怕死,只是与夫人结婚以来,夫妻恩爱,不忍分离啊。”王青青哭道:“我也不忍心跟老爷分离啊。”说罢,呜呜地哭起来。两人在屋里独自伤怜,感概命运多舛,今年到我家。
正在这时,一阵强风吹来,掀起来门帘,撞在门框上,啪啪地直响。那风席地卷起来,带着阵阵荷花的清香。闻到花香,王青青心中一亮。她擦了擦眼泪,对欧阳震道:“老爷,何不去请教一下陈叔?”
欧阳震听了,心中也是一亮,就要喊人去叫陈叔。王青青却制止了他,道:“老爷,我们应该亲自去请教。”欧阳震道:“正是,正是。不知道陈叔是否能帮上我们?”王青青道:“帮上帮不上都为时尚早,我们先见了他,求他,他要是有能力,毕肯帮助我们。”
两人擦去眼泪,出了屋子,转过走廊,奔郑花匠的住所而去。到了院落,唤一声“陈叔”,却走出来郑花匠。郑花匠见是主人夫妇,赶紧让座。欧阳震一摆手,道:“不了,郑花匠,陈叔不在?”郑花匠道:“刚才他还在,这回不在,他说要去花园中看看花草,想必他是去花园中了。我去找他来。”王青青道:“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跟老爷去找他。”说着,两人离了院落,又寻路奔花园中而来。刚走到花园子门口,却见兴旺走出来。兴旺见了主人夫妇,赶忙行礼。王青青问道:“你从园中来,可曾看到陈叔?”兴旺道:“看到了,陈叔正在园中为菊花除草!”两人听了大喜,赶紧奔园中菊花圃而去。兴旺自去了。
菊花圃中种了各色珍贵菊花,此时正是绿叶繁茂。两人到了那里,却看不到陈叔。两人各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回答。两人十分奇怪,四处张望,却看见有一个人影影影绰绰,在远处松柏林中摇晃。两人奔跑过去,一看,果然是陈叔。他正提了一个锄头,翻动松柏林中的土壤。
夫妻二人见到陈叔,仿佛是见到了救世的菩萨,活命的观音,急忙拜倒在地,连呼救命。陈叔放下锄头,把两人搀扶起来。欧阳震二人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将事情又说了一遍,请求陈叔救命。陈叔道:“这一番是你的劫数,但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凡事只要顺势而为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次去,只需要如此如此,可保无恙。”欧阳震夫妇听了,顿时大喜,拜别陈叔,破涕而笑。
闲话少说,五月十八转眼就到。智光寺后山,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今年的送例钱仪式格外壮观。百姓围观,多半是为了看欧阳震活人送例钱,到底是怎么一个结果,还能不能出来。但其中也有人骂周文欢不是东西,杀人都不脏自己的手。上午10点左右,鸣炮三十响,人群中叽叽喳喳议论的声音小下来,有小孩啼哭的,也不啼哭了。有站在后排看不到的,都骑在大人头上,瞪着眼睛观瞧。只见远处一个黑洞洞的地仓洞,洞口中正冒着寒气,洞口边上悬挂着冰凌,它反射了日观,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在洞口三丈范围内,没有植物生长,也没有动物到这里来。三丈之外,是一架独轮车。车身整体用红漆喷过,显得格外耀眼。车后站着一人,身穿淡青色长袍,头戴玉簪,背后背了一个包袱。这人正是欧阳震。
欧阳震身后是一张八仙桌子,上面摆放着钵盂、铃铛、蜡烛、法蝶、往生纸钱等各色法器,智光寺禅月和尚并一干僧众十数人,正各守方位,诵经不止。在往后大约两丈远,又有一张紫檀桌子,桌后正坐上端坐着一人,身穿紫色官服,胸口绣着一条蟒蛇,正张着血盆大口。正是周文欢。周文欢手拿黑檀木纹蟒锦扇子,忽闪个不停。他头上是一棵参天银杏树,树叶繁茂,仿佛是一把打伞。在他身后,是一百名身形彪悍的衙差,排成两排,将看热闹的百姓隔开。王青青等人也在圈子外面。
眼看将近正午。正午十分,是一天中阳气最旺盛的地方,可以压制地仓洞的阴冷寒风,也是天地阴阳二气交感正旺盛的时候。因此,要在正午十分将例钱送去,方才能够见到效果。周文欢摇了扇子,一步一步走到欧阳震身边,低声耳语道:“若能将八美割让给我,现在还有机会放你一条生路。”欧阳震也不去看他,道:“只怕即便给了你,我也没有生路可走。”周文欢一怔,退回两步,大声道:“今天,欧阳震为了宿松百姓的幸福,甘愿前往地仓洞中送例钱,勇气可嘉,精神可嘉!我们爱欧阳震!欧阳震是大英雄!”他的随从们都跟着他喊“我们爱欧阳震!欧阳震是大英雄!”连喊了几遍,周文欢把手举起来,示意大家不要出声。这时,宿松镇镇长站出来喊道:“时辰已到,送例钱!”话音一落,人群一阵骚动,众衙差顿时感到人群的压力十分巨大,赶紧将手中的刀抽了出来,大声喊:“往后退!往后退!”
欧阳震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他看了一眼王青青,完了,推起独轮车,径自走向地仓洞,他在洞口处稍停一下,随即进入洞中,消失在黑暗中。
禅月等和尚念经不止。王青青则大呼一声,昏了过去,兴旺、欧阳财等人赶忙把王青青抬上轿子,送回府中。
周文欢等人令差役守住洞口,名义上是十天后迎接欧阳震,实则下了命令,若是见欧阳震出来,立刻将他杀死,扔回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