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艳茹被关在小柴房已有十来天。
事情往往这样:当大祸即将发生的时候,你担心忧虑,惶惶不可终日;而当它终于发生了,你却平静下来,因为接下来的事你已无法掌控,索性让它顺其自然。
艳茹现在的心境就是如此。对子成,说不清是爱还是怜。只觉得他像失散多年的亲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重新相遇。
一直以来,艳茹虽嫁进赵府,却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家。如果要说家的话,“春满楼”倒更合适些。正因如此,艳茹在赵家便有些飞扬跋扈,横蛮无理。好像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安全感。但是子成的到来却让她温柔起来。子成的忧伤抚平了她的躁动,让她孤寂的心有了温暖的归宿。因此,即使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却相互有着深深的牵挂和依赖。这种感觉在她和万鑫之间是没有的,甚至在“春满楼”也不曾有过。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
其实她和宋子成,说到底,不过精神上的依恋而已。男女之间相遇相依却不发生肉体的关系,这一点万鑫这样的男人是无法想象的。万鑫是充满雄**望的动物,他眼中的女人,尤其艳茹这样的美艳女人,就是鲜美可口的尤物,哪有不碰之理?可事实是,自那次之后,子成确实再没碰过艳茹。所以现在的艳茹,恐惧是恐惧,心中也是有底气的:身正不怕影子歪,一块玉佩能说明什么?
正遐思之间,田贵带人冲进小柴房,对艳茹说:“老爷叫三太太马上去见他。”
艳茹平静地说:“等我换几件衣服就走。”
艳茹对自己外形的讲究近乎苛刻。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允许自己蓬头垢面,素面朝天。在她看来,女人一定要美成一朵鲜花,不光给男人看,重要的是给自己看。很多时候,你看着镜子里那个明艳饱满的自己,会自然地生出怜爱和疼惜。而你对自己的怜爱和疼惜,又会转化为男人对你的怜爱和疼惜。或许,这就是艳茹总那么迷人的原因吧。
因此,艳茹走进万鑫书房的时候光彩照人。十多天的关押非但没让她憔悴,反倒增添了少有的平静和优雅,以及一种被爱的幸福满足。心怡暗暗惊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万鑫见艳茹如此平静,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在他看来,艳茹应该满脸泪痕,心怀惶恐地求他原谅才是。可她没有,只安静地站着,一句话不说。这安静带着种奇怪的震慑,令万鑫既烦躁又沮丧。
万鑫问:“那块玉是不是你的?”
艳茹说:“是我的。”
万鑫问:“谁送给你的?”
艳茹说:“在‘春满楼’时男人送的。”
万鑫大吼一声:“放屁!奸夫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满口谎言!告诉你,宋子成快死了,你不是爱他吗,跟着他去死好了!”
艳茹听说子成病危,顿时痛哭失声,说:“你们不要逼他,都是艳茹的错!”
万鑫见艳茹为子成心痛,气得冲上前去就踢了艳茹一脚,骂道:“贱女人!这么多年了,还当在‘春满楼’做****?早知如此,当初你跟我进赵家干什么!一辈子当****不是更好?那宋子成是什么货!臭瘪三,下三滥,贼骗子!我看你好日子过着不舒坦,非要跳火坑才高兴吗!”
艳茹毫不示弱,也大声吼道:“我怎么进的赵家你不最清楚吗?倘若不是你哭着喊着要我嫁给你,我能跳进火坑?还有,当****怎么了?不偷不抢犯了哪条王法?我就是爱宋子成,要杀要剐随你便,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说罢就要朝墙上撞。幸好金桂和环儿死死拉住她,才没出事。
万鑫说:“你们放手,让她去死好了!”
心怡见闹得凶,赶紧劝万鑫:“老爷消消气。你身子刚好,又这样动怒,气出病来怎么得了?一大家子人都指靠着你呢。”又对艳茹说:“还不给老爷跪下!再怎么说也是做错了事,难道老爷骂你几句都不成?”
艳茹只好跪下,心怡把万鑫扶到椅子上坐下,说:“艳茹不懂事,老爷好歹就原谅她一回吧。”
万鑫余怒难消,对心怡说:“去把宋子成那小子给我抬进来,勾引我老婆,还能便宜了他?”
心怡只得叫人去把子成抬进万鑫书房。
这是许多天来艳茹和子成的第一次见面。
躺在担架上被人抬进来的子成,已经瘦成了一副骨架,气息轻微,如死人一般,和健康阳光的艳茹成鲜明对比。看见艳茹,子成微微笑了笑,说:“我把你害惨了,到阴间你会原谅我吗?”
艳茹也笑,说:“不原谅,我要找你算账。”
子成说:“那说好了,我等着。”
万鑫冷冷道:“真是痴情男女啊,干脆一起死得了!”
子成对万鑫说:“不关三太太的事,是我勾引她。老爷打死我吧,我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是应当!只求放了三太太!”
万鑫说:“打死你?我还嫌脏了手脚。你好歹也是读书人,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难道老天还饶得了你?看你这副德性,把你交到官府也是多余。赵家你是分分钟不能呆了,马上收拾行李给我滚出去!”
艳茹说:“求老爷把我也赶出去!我玷污了赵家门庭,再也没脸待在赵家了!”
万鑫恶狠狠地对艳茹说:“想**夫过好日子?做梦吧你!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我赵家!环儿,把三太太带回屋,好好梳洗打扮,我今天晚上要来过夜!”
环儿应声上前搀扶艳茹,艳茹跪在地上,抵死不肯起来。万鑫又叫来两个男家丁,硬把艳茹抬了出去。
子成则直接被抬出了赵家,暂时栖身于一家客栈。心怡叫茗儿陪去,私下嘱咐茗儿随时给她通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