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自从上次聚会之后,肖淑惠再没到心怡这边来。心怡知道肖淑惠对她和徐恒有误会,就想找个机会好好聊聊。正好子成的伤也好了,孩子们开始上课,心怡便请肖淑惠过来打牌。肖淑惠一个人在家憋得久了,觉得出来透透气也好,就答应了。
肖淑惠和徐恒结婚十多年,也算老夫老妻了,可她总是看他不透。
肖淑惠是YN边陲一个部落族长的女儿,父亲是白族,母亲是汉族。她是在一次火把节聚会上看中徐恒的。那时徐恒已年近三十,而肖淑惠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和多数少数民族女孩一样,肖淑惠能歌善舞,加上长相艳丽,于是成了火把节上的明星,很多小伙子都争相和她对舞。
但是肖淑惠阿爹身旁一个沉默的男人却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人身型瘦削,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硬朗。与众不同的是那双眼睛,仿佛一潭深水,有时温柔平和,有时波涛汹涌,变化难测。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座山,又像一片海。
肖淑惠主动上前邀约跳舞。那人也不推迟,大方应邀,且舞姿娴熟,动作矫健。他好像知道肖淑惠是族长的女儿,说:“小姐邀约,在下惶恐。在下已多年不跳舞,错误之处,望小姐不要见笑才好。”
肖淑惠见他说话正经,不由哈哈大笑,说:“大人何必这般有礼,我可不讲究这些。不过大人的舞步实在不敢恭维,以后我来教您,如何?”
那男子仿佛被肖淑惠的热情感染,也开朗起来,说:“那就要问你阿爹同意不同意了!”
肖淑惠阿爹一向对徐恒敬佩有加,见女儿看中徐恒,求之不得,主动给他两人制造了很多见面的机会。肖淑惠对徐恒一见钟情。在之后的交往中,也越来越觉得他正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便毫不犹豫地嫁了。
然而嫁了徐恒之后,却有些后悔。因为对她来讲,徐恒太深奥了。一方面,徐恒对她呵护宠爱,极尽丈夫之责任;另一方面,徐恒有时候又烦躁厌恶,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很多时候,肖淑惠半夜起来发现徐恒不见了,找来找去,却见他穿着睡衣,端坐在书房看书。
有天深夜,肖淑惠发现徐恒竟然在书房默默流泪。见肖淑惠走来,他赶快抹掉眼泪,尴尬道:“娘子见笑了。”肖淑惠轻轻握住徐恒的手,问:“相公有什么心事,何不给为妻说说?”徐恒说:“我的事,娘子不懂的。快回去睡觉吧,小心着凉了。”
肖淑惠知道自己无法走进徐恒的内心,就想为他生儿育女,让孩子成为连接感情的纽带。很快他们就有了孩子。但夫妻俩的共同话题却只剩下了孩子。至于徐恒心里的所想所思,更成为她无暇顾及也无法顾及的秘密。好在肖淑惠是个容易满足的人。见徐恒虽不能完全对她袒露心扉,究竟是个正人君子,既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对这个家和孩子也很上心,于是就抛下要完全懂他的念头,自己过起自己的日子来。徐恒偶尔对她烦躁粗暴,她也不十分在意,就当男人的暂时性发泄而已。因为每当粗暴过后,徐恒都很歉疚,会对肖淑惠更加耐心和宠爱,仿佛补偿似的。
日子就这样过下来了。
然而,自那天法门寺见到心怡之后,肖淑惠发现徐恒有了微妙的变化。
首先,徐恒的脸上有了笑容。徐恒并非不苟言笑,只是彼笑和此笑全然不同。从前的笑是节制而表象的,仿佛带了面具;现在却发自内心,是会心而自然的。尤其心怡在场的时候,这笑就更加温存而忘我。当然徐恒是克制的,除非像肖淑惠这样和他亲密生活的人,一般人难以察觉,就连心怡自己,也不觉得有何异样。另外,徐恒对肖淑惠也越发温柔体贴,再不烦躁粗暴,这让肖淑惠颇觉陌生。她已适应了从前那个时冷时热的徐恒。如今的平静祥和,反倒让她心生恐慌。有时肖淑惠也试探着问他和心怡的友谊,徐恒漫不经心地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再提就没有意义了。”不过,肖淑惠从他脸上看到的,却不是‘已经过去’,而是‘刚刚开始’。
但是心怡的坦荡和真诚却让肖淑惠颇为放心。肖淑惠相信,女人之间也有默契。并且她还相信,自己已经和心怡达成某种默契。因为肖淑惠从心怡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是对徐恒的关爱,并非占有。更何况心怡身为富家后院之主,儿女双全,又深得赵万鑫信任,在情感的天平上孰轻孰重,想必是很清楚的。
心怡曾对她说:“表兄历经磨难,幸好有嫂子陪他度过漫长岁月,又给了他完整幸福的家庭,表兄心下肯定甚为感激,并且倍加珍惜。表兄的为人,嫂子再也清楚不过,嫂子大可放宽心思,不要多想才是。”
肖淑惠见心怡说得恳切,也就放下心来,认真和心怡一家交起朋友来。
不过,当艳茹在大庭广众之下捅开这个话题时,肖淑惠还是觉得心痛难忍。
就这样,冷淡和尴尬持续了个把月,直到双方都觉得太过无事生非。恰巧宋子成重新开课,孩子们又玩到了一起,大人们才有了重新聚会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