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薛析灵就起身往妹妹的房间的方向去。她答应过庄里的人要保证妹妹的安全,所以她不能掉以轻心,再者,这也是她作为一名姐姐的责任。
“大小姐,老爷吩咐除了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入内。”站在薛析伶房门前的两名卫士压低脑袋,恭敬地说。
“我也不能么?”薛析灵柳眉一皱。
“这……从吩咐上看的确如此,还望大小姐不要为难在下。”两名卫士说完把头压得更低了。从接到命令后他们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以他们了解的大小姐脾气温婉,只要在这时表现得弱势一点,想必她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但偏偏这次薛析灵并不吃这一套。“我要非要进去呢?”她说道。
两名卫士相互对了下眼,露出苦笑的神情,不知要怎么回应才好。
“让开!”薛析灵喊了一句,两名卫士只好退开,没办法,总不能对她动手吧,除非他们活得不耐烦了。
薛析灵推开门进去,同时反手把门带上。薛析伶的房间并不大,并不阔的空间内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品,一切都是朴素的,甚至很难看到多余的颜色。很难相信这是一个贵族小姐的房间,它甚至没有一个女孩的房间应有的样子。
薛析伶已经醒了,她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席间,面前是一张案牍,上面空无一物。她都是醒得这么早的么?薛析灵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早踏进妹妹的房间。
薛析伶却像是没看到姐姐的到来一样,她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脸上也看不到任何的变化,就像一个木偶。
她一天会花多久坐在这里?她又在想着什么?薛析灵很想坐下来观察她的行为,但她最终还是走了过去。这是她的妹妹,不是什么研究对象。
“小妹,在想些什么呢?”
“姐姐,大哥哥是很诚实的人吧?”薛析伶依旧面无表情地说。
“大哥哥?”薛析灵愣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妹妹口中的大哥哥说的是李亦痕,只是没想到她妹妹此时想到的居然是他。真是太奇怪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居然还比不过一个认识不过数天的陌生人。
薛析灵苦笑不已。
“为什么提起他来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他答应我事情了。”薛析伶低着头,看着放在膝间的小手。
“什么事情?说出来,也许姐姐能办到呢?”薛析灵微笑着说,不知道李亦痕给的是一个怎样的承诺。
“不用啦,”薛析伶这时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浅笑,“我知道的。姐姐对我最好了。都是我不好,一直给大家添麻烦了,明明就不该离开这里的。”
这个笑容像一把匕首在一瞬间悄无声息地插进薛析灵的心里。她感到很难过,说不出话来。
沉默。
“小妹,姐姐陪你玩捉迷藏好不好?”薛析灵说,从小到大,这是她跟妹妹唯一的游戏。
“嗯。”薛析伶点了一下头,再度露出浅笑。薛析灵没注意到一个细节,在以前,薛析伶笑的时候,她的眼睛也会在同时一下子睁大,好像一下子就活过来了一样,能让人感到从她笑容里渗出的阳光的味道。到这一次,没有,她的眼睛平平淡淡,全然没了往日的神气,好像被抽掉希望的木偶。
“怎么是你?”李亦痕看着牢房内的紫衣男子说。他刚一觉醒来就看到了这人站在他面前,当然,这人他并不陌生,他是林堂常言的亲传弟子,九斤尺。
“师叔,你睡得真安稳。”九斤尺扶额。他站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因为李亦痕一直在睡,所以就一直站在这里等着。
“薛家那边没事吧?”李亦痕可没心情跟他瞎扯,他第一想到的是薛析伶的情况。
“嗯,庄里已经派人暗中驻守在薛家的每一个方向,尽量确保安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算正常,所以师叔不必为此事担心。”九斤尺解释道。
“哦,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我此行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个。神兵山庄与荆州牧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有可能他会在这件事上故意刁难,如果真是这样,情况就有些棘手了。但很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荆州牧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而我们也已经在薛家那边找到关于你的不在场证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最早明天就能出来了。”
“你们还真是……到处结仇啊。”李亦痕感到很无奈,没想到神兵山庄竟然和荆州牧有隙,真难得它是怎么在荆州地界生存下去的。
“这也不能怪我们,荆州牧手握兵权,有将军之名,对待州民也是简单粗暴为主,神兵山庄秉守侠义之道,自然是看不惯这种手段的。”九斤尺只好解释道。
这荆州牧还真是有意思,平日里跟神兵山庄过不去,现在老子送上门来了却是不闻不问,要不是脑子进水,就是……故意的!李亦痕的脑袋一下子大了起来,如果他是荆州牧,现在是绝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甚至会尽量把罪名往神兵山庄身上靠。如果在此时保持沉默的话,就说明他对这件事并无把握,抑或有更大的人物取代了他主宰自己的这件案件,而那个人的态度与荆州牧是决然不同的。
诚然,李亦痕的猜想是对的,真的有人压过荆州牧直接处理这件事。在那个人面前,荆州牧一个地方官,自然是不敢造次。而那个人并不想在这种事施加无谓的压力,他远比荆州牧要懂欲擒故纵的道理,有的放矢才是对待硬角色的正解,否则一昧把对方惹急了,再来一番硬碰硬的争斗就有些愚不可及了。
“对了师叔,家师因为有恙,没能到来此地,所以特意让我把这本‘御剑决’心法交给你。‘御剑决’虽然并非最上乘的心法,但它对于筑基修行之士却是作用非凡。”九斤尺从身上摸出一本用麻布修订而成的简陋书册。
李亦痕伸手接过九斤尺递过来的“御剑决”,看来无论是典狄,还是常言,都是很为他的事上心啊。
“好了,我交代的就这么多了。师叔,我还得回去站好自己的岗位,所以就先告辞了。”九斤尺抱拳说,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李亦痕却在此时叫住了他。
“哎,九斤尺,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李亦痕一边把“御剑决”收好,一边贱兮兮地笑着说。
“你……你想做什么?”看到李亦痕这诡异的笑容,九斤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一点小事而已,”李亦痕舔了舔嘴,“你能不能先把我换出去,放心,等我把事情办好后马上回来换你出去。”
“啊?”九斤尺真没想到李亦痕居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当即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没人。“师叔,我不是说了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明天就能出去,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吧。”
“明天是明天的事了,我答应过她今天要完成的。我想过了,我不能在她面前失信。”李亦痕这时坚定地说。
看着李亦痕这坚定的眼神,九斤尺知道这个承诺必然不一般。只要是承诺,就没有应该背弃的道理,九斤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想到这里,九斤尺也是爽快,一面脱下衣服,一面说:“好吧,不过你要快点儿,要是被发现就麻烦了。”
“谢谢!”得到九斤尺的同意后,李亦痕很是高兴。一开始他还以为对方会拒绝,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好,神兵山庄的每个人对他都蛮不错的,并没有因为他的师父当年的“过错”而跟他过不去。
不过要把九斤尺一开始当成一个好人真是他的错觉了,事实上在神兵山庄内部大部分弟子是看不起李亦痕的,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莫名其妙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成为了他们的师叔,一下子凌驾在他们之上,这很容易让他们心里不平衡。更何况,李亦痕的师父在庄内的名声也是糟糕,这样的他一下子就成了众弟子眼中刺。九斤尺自然也在这些人之中,不过他跟大多数弟子一样,平日里的礼仪修养这一套学得不错,在表面上也就看不来。而表面功夫学得不好的,就是陆家佑这种,对于陆家佑的行为,九斤尺内心是很支持的,只不过碍于面子不好把自己也纳入这种无赖的行径中。在死地里貌似帮李亦痕的出头,其实更像是在表现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比秦墨更像是年轻一代的领袖。
而正是死地的一战让他正式对李亦痕有了改观。他发现李亦痕并非是传言中的关系户、窝囊废,而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如果没有他,也许他们都得葬身死地了。九斤尺是一个把恩怨分得很开的人,对他有恩的,他会想尽办法去报答,而所谓的怨,就是想尽办法击败比他强的,用堂堂正正的手段。不得不说,从秦墨的角度看,九斤尺是一个很好的对手,而从九斤尺的角度看,至少他的对手从原来的只有秦墨,又多了一个李亦痕。
对于李亦痕的的请求,九斤尺也是二话不说就答应。毕竟在他看来,要是李亦痕失信于人,倒是不配当他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