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凤然走后,郑子清依旧严阵以待,裹着身子,不敢睡熟,像只自我防卫的小兽,被咬破的舌尖麻麻的,很疼,连呼吸都会牵扯出疼痛来,她开始只是浅眠,兴许是之前耗了太多体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沉沉睡过去了。
天空泛了鱼肚白,太阳东升,海上笼着一片淡淡金色,郑子清悠悠转醒,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子。
入目的是叶凤然一双沉凝阴冷的眸子,郑子清顿时毫无睡意,脑中回想起昨夜的幕幕,顿时警觉,卷着被子往里瑟缩。
“你来做什么?”声音嘶哑的厉害,舌尖更是疼得无以复加。
叶凤然没有说话,只是凑近了几分。
郑子清立马像只受惊的小兽一般弹开了,大喝:“你走开!”
一向大胆的女子居然如此害怕,想来是昨晚吓坏了。
叶凤然想起昨晚,心里又是悔恨又是心疼,不由得语气柔软:“小青,我昨夜喝多了,你莫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难道没有人教过叶大少爷,羞辱也是一种伤害吗?”郑子清冷冷一哼,目光疏离。
昨夜险些就……郑子清想起来就火冒三丈,对叶凤然更是避如蛇蝎了。
叶凤然张张嘴,突然觉得无话可说,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
叶少爷架子大,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叶少爷一句道歉可是珍贵着呢,那是破天荒头一遭。
只是郑子清不领情。
“对不起就够了吗?叶凤然,你对我做过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不管是昨夜,还是以前,一样的无耻,居然还两次,郑子清一双大大的眸子全是忿恨。
叶凤然原本柔和的脸色因为郑子清的冷淡沉了几分,毕竟是骄傲的大少爷,态度还是桀骜得很:“昨天我只是情不自禁,也未曾正真碰过你,我并不觉得亏欠。”
弄了半天,他还有理了!郑子清鄙夷。
“既然叶大少爷的对不起真么稀贵,又何必对我来假惺惺地说那三个字,我不稀罕。”
忽然,叶凤然眸子一冷,森然。
郑子清一惊,那是杀气,对是杀气。
叶凤然森然眸子落在郑子清腹部:“对不起,这一声是对你腹中无辜的孩儿。”
郑子清心惊,不安惶恐极了:“你、你、你什么意思?”
郑子清下意识就去捂住肚子,她在叶凤然眼里看到了杀意,是对她的孩子的。
叶凤然沉默,眸子依旧狠厉,手一挥:“端上来。”
门口,灵子颤颤巍巍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灵子的眸子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的。
“这、这是什么?”郑子清觉得她脚尖都在颤抖了,浑身不可抑制地发抖。
这个男人,是要……杀了她的孩子!
叶凤然毫不闪躲,回答:“打胎药。”
“你要,你要——”郑子清下意识地往里侧瑟缩,死死护住肚子。
“小青,这个孩子不能留。”
郑子清对着叶凤然大喝:“你凭什么,我有什么资格动我的孩子。”
叶凤然没说话,手一挥,两个小厮便上前,靠近郑子清。
“你们走开。”郑子清狂乱地挥舞着小手,瞪着红红的眼睛,
那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不敢贸然上前。
“叶凤然,你凭什么动我的孩子。”
叶凤然走近,语气凌厉:“凭你是我未过门的姨娘,凭我泱泱叶家不可能替别人养野种。”
野种?野种?郑子清心里嗤笑,简直想一口咬死这么不要脸的男人,这个孩子是野种,那他是什么?
只是,郑子清自然不会让叶凤然与‘野种’扯上一点关系。
郑子清说:“我从来没想过进你叶家的门,我的孩子是不是野种与你叶凤然没有半点干系。”
后面一句话,郑子清咬得很重,似乎可以强调。
叶凤然只是冷冷笑着,眸子阴阴睨着郑子清:“你那么聪明,怎么就还不明白,你的命,由不得你。”
“那不如杀了我。”郑子清失了理智,大吼。
“至少现在我还舍不得,你的命必须留下。”语气一顿,一沉,阴冷,毒辣,“而那个孩子必须死。”
他真要,真要……郑子清后退,背后抵住墙,退无可退,那两个小厮随即靠近,面无表情,就等着上去擒住郑子清。
郑子清挥手乱打一通:“不要,谁也不要过来。”
“动手。”叶凤然冷冷命令。
那两个小厮顿时没了顾忌,抬手便抓住郑子清的手,拉过来,然后灵子含着眼泪,那晚乌黑的药汁越来越近了。
郑子清挣脱不开,披散的头发粘在脸上:“叶凤然,你丧心病狂,居然对一个还未出世的小孩下杀手,你不是人,你会遭报应的。”
“不要忘了,那都是你逼的,我早就定下了你,可是你却怀了他人的孩子,不知检点,毫无廉耻,那个孩子,本来就是个错误,那是你犯的错。”
不知检点,毫无廉耻……他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
郑子清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所有理智,所有顾忌在这一刻统统被她抛在了脑后,她怔愣,像个失了魂魄的木偶,嘴里呢喃:“不,不是我,是你,是你。”
两个小厮,还有灵子见郑子清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都顿住了脚步。
“还楞着做什么?”叶凤然一声大喝。
两个小厮不再迟疑,伸手便要去擒住郑子清的下巴,强行灌药。
郑子清猛地摇头,牙关紧咬,一双如火的眸子死死盯着叶凤然:“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他还那么小。”
灵子哭得不行,央求:“青姑娘,你就听了少爷的吧,也免得受了这些苦。”
“不,我不要,谁也不许动我的孩子,都滚开,滚开。”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郑子清推开了两个桎梏的小厮,狠狠向后撞去,背脊撞在船板上,也顾不得疼,抱着自己的肚子,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叶凤然心里狠狠一抽,疼得厉害,却撇开眼睛,不去看此时的郑子清,声音都有些颤抖:“按住她,给我灌下去。”
灵子咬着牙,还是上前,一步一步靠近。
郑子清从来没有这么怕过,怕自己护不了这个孩子,眼泪早就蓄满了眼睛,一下子就泛滥成灾了。
“叶凤然,我求求你,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求求你放过这个孩子,他何其无辜。”她软软地央求,楚楚可怜的小脸全是眼泪,开着揪酸人心。
叶凤然却不看她的脸,冷冷质问:“孩子无辜,那我呢?”语气一沉,眸子冷冷一横,铁了心的坚决,“我叶凤然还不至于大方到给别人养孩子。”
“我只求你这一次。”郑子清咬着牙,再一次央求。
郑子清虽只是个厨娘,但是一身傲骨,从来未曾如此,放下所有尊严。
如此模样的她,叫叶凤然心疼,却也更加坚定了要得到她的决心。
“给我把药灌下去。”
一声无情的吩咐,像一只冰冷的手,一瞬将郑子清推入悬崖。
“不!”
惊叫声充满了这小小的船舱。
叶凤然撇开眼,微微垂下,他想,除了这一次,以后他都依着她。
惊叫声落,船舱一片死寂,那药碗乌黑的药汁眼看着就要灌入郑子清口中,她却忽然不挣扎了。
“那是你的孩子。”
说完,郑子清闭上眸子,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终于,她还是无路可走了。
“砰——”灵子听此,手一软,那药碗落地,砸碎了,溅了一身的药。
足足怔愣了几秒,叶凤然一双眸子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向郑子清,连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什么?”